僧屋里一片漆黑,朱重八还不敢点油灯。其实,他是刚来压根就不知道油灯在哪儿。师兄还俗那是有福气,他带着娇妻走天涯。起码朱重八现在还真有点羡慕,他躺在床上刚要迷糊,听见在墙角“嗞嗞”乱叫。侧脸一看,几对小老鼠在看着他跳舞,老鼠米粒大小眼,闪着绿光。
哎,动物也是看人下菜碟儿,它们呆在墙角也就算了,嘿嘿~它们得寸进尺,欢蹦乱跳地到了屋子当中。朱重八憋了一肚子气,摸了一只鞋,使劲砸过去,只听老鼠一阵乱叫,过了一会儿才安静。
天还没亮,朱重八下床去找鞋。一只脚丫踩到一个毛茸茸,弯腰细瞧,看是一只死老鼠。他第一天踏进佛门就杀生!
朱重八拎起老鼠尾巴,出门把它扔上房顶。他弯腰从门口,捡起柴刀和麻绳,溜到寺院大门口。砍完柴,他才发现鞋帮上,溅了几片老鼠血。回去,师父一定还以为他杀人啦!一赌气,他把鞋扔进山沟里,他光着脚背着柴往回走。
回到弥勒寺。高杉法师站在寺门口。他见朱重八一大早,就背回一捆干柴,他脸上愁云散开了,给他一个笑脸。他以为朱重八这孩子很勤快,又见他光着脚,很关心地对他说:“你回屋,找找,静善还有僧服留给你,你俩高矮差不多,不然,外人看了,还以为寺里,雇了长工。”
“哦。”朱重八应了一声往里走,一想不对,忙停住脚步,抬脸侧身问:“师兄,不穿了?”他是明知故问,想把昨夜的事装作一点不知。他总得有点小聪明。
“你师哥化缘去了。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寺里,也没多余的衣服,你先将就穿着,过阵子,给你做新的。”
“行。师父,我能将就。”
他去膳房放了柴禾,回到屋。见墙角放着,几件叠好的僧服,旁边还搁着一双半新不旧僧鞋。他捡了一件衣服穿上,大小合适有点肥,不过,总比他身上破衣烂衫好得多。他坐在床边试试鞋,稍微顶脚也能穿。
朱重八抖抖精神走几步,两眼不觉,对身上脚下扫了一遍。他哈哈一笑:从今天起,他成一个正宗和尚!想来想去,他又记得小时候,他爹对他总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爹那无助的眼神总是逼得他脸上沁满汗珠。爹娘已经离世,他却了爹的愿。一个人对长辈,顺着为孝。
他一转身,僧屋外刮起一阵风,一顿饭的功夫又下起毛毛雨。风吹着雨很快湿了半边墙。潮湿的气味迅速弥漫起来,风刮着雨,雨打着墙……他真希望今天是阳光灿烂着照耀弥勒寺,金光闪闪,万里晴空。
然而,就在这个阴雨天。高杉法师对朱重八讲了三阪五戒,他一一答应。一切程序都做完,法师微微放下白乎乎的胳膊说:“你几个师兄法名,是静字头开头,所以,你叫静儒吧。静是安静的静,儒是儒家的儒。”朱重八受戒以后,他头上多了三个香疤,迈起脚步,袍袖一甩,俨然成了小沙弥。他从此多了一个法号:静儒。
高杉法师新收了朱重八做徒弟,期望他能挣回一个好名声。他满怀期望地告诉说:“你才来,还不知道,寺庙有规矩。一般,阴天下雨,或是闲着的时候,我传授一些经文,也教你们识字。你和几个师兄,除了忙一些寺里活,比如,打扫寺庙,时令到了,还要去地里干农活。但一个和尚的基本功是化缘。静儒,你知道,什么叫化缘吗?”
朱重八一句没也听进去,因他不识字,更不知道,静儒二字如何写,闹不清名字有什么玄机。化缘,他倒是听说过,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师父:“哦,化缘。我知道,从小我就要饭!”
一阵哄堂大笑,几个师兄笑的失了态,他们乐得是前仰后合。师父大喝一声:“肃静!化缘,哪是去要饭!弥勒佛祖,是要我们教化众生,广交佛缘。”于是,他讲了弥勒佛用一布袋入世,普渡世人的故事。
乞食就是要饭,还说那么多漂亮话。过了两天,高杉法师叫静广师兄带着他去实习。朱重八见静广师兄很帅气,虽然不是很熟悉,他知道要在江湖上混要多结识一些人五人六的人。
静广一想,附近人家都很穷,他还想去一个地方。他望着朱重八说,化缘,我们去三十里外的芙蓉镇。
金色阳光很耀眼,下了丘陵,就是一马平川大平原。芙蓉镇有一个恶霸铁木紫,他是一个蒙古人。汉人女子要结婚,首先要送到他府上,这个恶霸睡上几日才肯放过。万一姑娘长得实在美,他就留下来做小妾。如果新郎敢反抗,连同他爹一起砍头!娘的,禽兽一般什么玩意!静广接着又说:“好在,咱们这偏僻,地广人稀,铁木紫是鞭长莫及,若不然,那个王八蛋少糟践不了咱这大姑娘、小媳妇。”
朱重八边走边听着师兄静广发着愤慨,似乎静广师兄见识广也很有见地。而自己像个井底之蛙没见识。他又走了几步,回脸问静广:“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看着也生疏?”
静广叹息一声,警惕地看着朱重八,他先前听静善说过,这是一个爱打架的孩子王,人很简单并无恶意。所以,静广叹口气:“不说也罢,告诉你也无妨。我本是大都人。”
“大都是哪儿?”
“如今,元朝皇帝呆的地方。”
朱重八以为静广师兄很了不起:“大都,离咱这儿远不远?”
静广站在道旁辨别了一下方向,用手指北边方向:“在北边,离这儿二、三千里地吧。”
艳阳高照原野,四周田间栽种着几块水稻。田埂坡下有一个大水坑,不过,水坑很大,更像一个小湖泊水草苇叶长得疏密不一。
弥勒佛仙人哪,静广一个人他从那么远跑到这儿出家?也太夸张了吧。他看着静广诚实的脸,又不能不信:“你是逃难到这儿?”
静广很无奈地点了一下头,似乎有很多撕心裂肺的事一样。
突听,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一个老汉站在车辕上,他挥鞭催打着一匹黑马沿着大道奔驰而来。在破木板子钉成的马车后面,还影影卓卓地看见两个骑马的人影在追赶。
朱重八判断,赶马车老汉是难逃一劫。在破马车从身边疾驰而过时,马车上还颠簸坐着一个姑娘,一身青衣给了一个背影,她发丝被风吹起乱纷纷。估计,是远道逃来,她很是惊慌。
又见,在破马车拐过水坑时,老汉力忽然站立腰伸手发力,一只手提那姑娘就势一扔,随着几声惨叫,姑娘顺着陡坡滚进了芦苇丛。隐隐一声吆喝,老汉驾着破马车远去,车后扬起一路飞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