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道:“见面礼,自然是准备好了的。难道要在这里说给越国公您听?”
杨素顿时冷汗直冒,一直就因为张仲的话而不断的想着对策,竟然都忽略了两人还是站在府外,好在府邸前面是一块空旷的场地,家丁护院也在远处,他们二人在前面耳语,外人看起来倒还像是在叙旧。却不知道是暗藏杀机的。
杨素面色冷峻道:“那你随我入越国公府。去我书房谈。”说吧也不看张仲,袖袍一甩,就大步往府里走去。背影在越国公府的朱漆大门中消失。
张仲嘴角带着狡黠的微笑,跟了进去。越国公府的匾额还在接近正午的阳光照耀下金光灿烂。
张仲跟着杨素走在开阔而雄伟的越国公府里,一路络绎不绝的仆人家丁,还有一些丫鬟在端茶送水,也有一些园丁在修建树丫,整个庄园一般的气派,各种繁花斗艳,彩蝶纷飞。不禁感叹,越国公既然有此高官厚禄,为什么还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去谋反呢?可见人的贪念是永无止尽的,做了三公还想做宰相,做了宰相的指不定是想做皇帝的。指不定那个备受皇恩的宇文化及就想做皇帝。
宇文化及做皇帝???
张仲突然一下子脑子里就似乎被一道寒光划过,宇文化及?隋朝炀帝最后似乎就是死在了龙舟上,似乎长安也有传言说什么“日落照龙舟,天子季无头。扫尽杨花落,淮南逆水流!”日落,不就是代表隋朝灭了吗?那龙舟自然就是杨广最后的葬身之所了。那杨广最后是谁杀死的?
突然感觉到一阵的森冷阴寒的风从越国公府秋高气爽的院子里刮过来。
那么,最后杨广在龙舟里摸着脖子说,那么漂亮的头颅,谁会砍它呐?
把他送走的,最后不就是宇文化及吗?在江都?
张仲跟在杨素后面越来越感觉到寒冷,他之前道听途说的关于这个昏君的事迹不是很多,而且穿越之后从来都没有想到是穿越到了这个朝代,还一直以为是到了大汉,或者大唐。结果终于知道是到了这样一个昏君****,狗熊辈出的朝代,之前所有关于这个昏君的传闻都慢慢的一点点的复苏出来了。
那么,越国公不是要自立,而是要为宇文化及铺设登基夺位的路!
这几个老贼!
但是后来呢?后来呢?好乱好乱,张仲第一次感觉到这些传闻现在要一点点发生在他所生存的社会中,可能对他的生死都造成巨大的影响,现在如同一个刨坟者不断的挖掘仅有的一点关于这个朝代,这个乱世的所有印记。但是似乎是徒劳,刚刚抓到一点点的记忆的尾巴,发现记忆是条壁虎,断了。
张仲跟着越国公,感觉到一阵的冷,终于知道李靖为什么对自己动了杀机,因为自己的确是来了个不该来的时代。如果稍有不虞,有违天道,那种下场,没有人能够收拾,没有人能够估量。那将是袁天罡徐茂公李靖红拂都无法逆转无法挽回的!
突然一个少年倜傥的公子,跑到越国公前面道:“爹爹,你回来啦”
张仲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听到那个声音,心里又是一阵惊。看去,果然是昨天晚上捉住并敲诈了一笔钱的那个家丁杨玄感,张仲心道完了,千算万算老子没想到啊,昨天也真是糊涂,哪个家丁那么有钱一掏出来就是一沓银票?况且哪个家丁还最好结识天下英豪,自己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了.只是真没想到,那么点儿背的就捉了杨素的公子。
这小鬼,昨天老子拿那么大块的石头吓他,他今天要是给他老爹告一状,他老爹本来就想要砍了我,只是犹豫不决,要是听说老子还拿石头吓他的宝贝儿,完了,老子肯定被他老爹扔到运河里发臭去。
张仲一转眼间已经想到恁多,低着头,不看前面。站在越国公的后面。
杨素道:“玄儿。今日功课做完了没有?”言语中颇有慈父神色。
杨玄感道:“做完啦,我要陪姐姐捉蝴蝶去。爹爹这人好面熟哦,他叫什么名字?”
张仲心里苦笑不已,完了,这小鬼头要是看出自己就是昨天拿石头的坏人,肯定就要给他老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求砍了老子。可叹老子最后要栽在这个小鬼头手上。
杨素道:“玄儿,别闹了,爹爹还有政务。”说罢往前走去。青色幽静的石路,两旁都是一些绚烂的桂花。
张仲赶紧的低头像个贼一般的绕过杨玄感往前走去,突然杨玄感跑过来拉着他衣角道:“是你?”
张仲一下子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他,索性作出一个鬼脸。五官都拉扯的变形了道:“不是我。”一路飞跑了。两旁的花朵敲在面颊上,扑面而来的丹桂之香,让人心醉,更让人感觉隐隐的肃杀。
杨玄感负手立在幽径上,一些桂花花瓣从树梢飘落在肩上,他面颊白皙如同女子,年少的容颜在花瓣的掩映下更显得清秀,但眉宇之间隐隐有着甲胄之气。他看着一路落荒而逃的张仲微微笑道:“这厮果真有趣。”
....张仲一路狂奔,自己也觉得太乌龙了,那些武林高手官场大亨都没砍死自己,结果要是栽在了小鬼头的手里,还真是死不瞑目。
跟着杨素脚步平稳的走入了书房。依旧是那副书香弥漫的架势,还有一些麝香在弥漫着馥郁的香味。杨素坐在书桌前。目光如刀看着面前站着的张仲道:“坐”
张仲规矩的坐在了一张梨花木的椅子上。感觉触处冰凉润滑。心想有钱人就是会享受,不过现在自己仍旧是命悬一线,也不敢太过放松。
正襟危坐的等着杨素发话。
“现在,可以说你的见面礼了吧?”杨素目光锐利的盯着张仲的眸子。
张仲知道现在比的就是个心气儿,谁能沉得住气,谁能让对方先屈服,谁就是胜者,所以在气势上最不能输!
张仲站在杨素面前,抱拳,目光直视杨素,不卑不亢道:“大人可知道易雪诚为何两番不杀我?”
杨素心中有些惊慌,心想这厮果然锐利,直接就看出我已经怀疑易雪诚,并且动了除掉他的心思。
“你且说来听听。”杨素面上故意装作云淡风轻。一遍饮茶一遍翻阅一些书简。
“第一次,我督工的地下石殿完工后,易雪诚杀了二十多名兵丁,要杀我的时候,我告诉他说,我们家有一块玉,价值连城,如果他不杀我,我就把玉送给他,所以当时他给了我一刀,但是不致命”张仲将衣服扒开让杨素看到他脖子上的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疤。果然是那种刀锋划过的痕迹。“易雪诚自然是想先拿到玉然后杀我了,不过被我跳到悬崖下逃脱了。”
“第二次,也就是昨天晚上,他是奉了大人你的命令要杀我的,但是他也没有杀我,这其中,就有我送给大人的见面礼”
杨素心中有些惊讶和诧异但是仍旧没有丝毫表露,手在翻着那些典籍,似乎没有听到张仲说话,但是张仲知道,他只是在掩饰心中的震怒和惊颤。
杨素抬头看了一眼张仲,打个哈欠道:“那你说说,什么见面礼?”
“我告诉易雪诚,我说我和王世充是好朋友,我可以帮他打通王世充的关节,让他能够面圣。所以他不杀我。”
杨素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意思,道:“你让易雪诚能够见皇帝,这是给我的见面礼?”
张仲道:“自然不是。”看着杨素逐渐不由自主的屏息静听,心里开始有了盘算。
“易雪诚是个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如果他能够见到皇帝,第一件事,肯定就说,抓到花间派的人是他的功劳。然后在皇帝面前耍两下刀,皇帝肯定被他的刀法惊叹,认为他就是抓花间派逆贼的人了。”
“易雪诚拿了捉花间派的功劳,自然还不满足,在皇上面前继续卖弄刀法,皇帝一个开心,恰好边关告急,自然地就封了他做什么威武侯啊什么克敌先锋之类的,什么破虏大将军的百夫长或者随军监察使之类的官职。”
杨素摆摆手,不屑的道:“那也是易雪诚的前程,他不再在我帐下卖命罢了。我少他一员草莽手下也不少悍将”
张仲紧接着道:“越公少了一个易雪诚自然是不少悍将,但是,如果易雪诚还不满足于他所拥有的呢?如果他还想要更大的权利呢?如果他手中掌握着一些重要的情报可以让皇帝对他极度重视甚至破格封他一个镇国大将军或者什么督察院总枢密使之类的官职呢?”
杨素渐渐的额头开始冒汗,渐渐的茶杯也拿不稳了,洒落在书简上。清幽的茶香弥漫着和檀香的味道沁人心脾,但是隐隐的藏着让人嗅不出来的森威。
张仲知道,杨素现在已经听懂自己的意思了。索性正襟危坐在梨花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杨素。
杨素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道:“那,你的见面礼就是要为我除了这个人?”
张仲微微笑道:“越国公所言极是,易雪诚若能通过王世充面圣,极有可能为了加官进爵,背叛你,皇帝虽然昏聩,不过也是容不得长安城里有人想要谋反的,那成公李浑仅仅是因为童谣就全家抄斩,那么越国公如果被易雪诚供出谋反之事。恐怕就不是发配充军男为奴女为娼如此之简单了!”
杨素一下子冷汗直冒。手也有些哆嗦。颤声道:“易雪诚要打通王世充的关节,就是通过你。我杀了你呢?”
张仲道:“大人这个想法未尝不错,不过,大人要知道,王世充刚揭了皇榜,他肯定要发挥他应梦贤臣的作用,所以他希望建功,而易雪诚也知道,所以他也可能会找到王世充说他抓到了钦犯,那么两人一拍即合,少了我张仲,他们也能够各自牟利。”
杨素还是想不透他的想法,道:“那如此,你的作用是什么呢?以你的武功你也除不掉易雪诚那样的高手。”
张仲道:“大人,现在就说到最至关重要的地方了。卑职现在是为越国公你效力,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皇帝彻查,我也是要人头落地的。所以,现在我为越国公做的,就是堵住易雪诚的嘴巴!”
杨素有些好奇,坐正了身子道:“你如何堵住他的嘴巴?”
张仲微微欠身看着杨素道:“在易雪诚和王世充勾结上之前,我去见王世充,让他在皇帝面前宣扬易雪诚武功超群缉拿了花间派逆贼。”
“王世充是应梦贤臣,皇帝自然是相信的,而此时边关告急用人之际,自然给封赏官职,比如征虏大元帅的先锋之类的官职。”
“我所做的就是让王世充说服皇帝封易雪诚为先锋的官职,但是又不见他的面。如此,易雪诚没见到皇帝,自然不敢信口揭发越国公你谋反之事。他易雪诚是知道的,越国公权倾天下耳目众多,如果不是和皇帝当面讲此事,恐怕他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待到他随军出征,已经出了长安,更不足为虑。到时候生杀予夺,就在越国公一句话之间。”
杨素道:“这应该不是全部。这只能代表你能为我堵住易雪诚的嘴。恐怕你在易雪诚身上还有油水要榨干。”
张仲站直了身子,微微笑道:“大人英明,既然我们可以堵住易雪诚的嘴,那么,不如我们做个顺水人情,让他拿着朝廷的高官厚禄,还为大人效命,如此,他的嘴巴就更严实了。”
杨素有些不解道:“他若已经封了先锋,自然是隋杨家的臣子,如何为我谋反之事效命?”
张仲道:“大人想,如今天下大乱,昏君还要去游江都,发民夫八十万,就好比是骆驼背上已经是不堪重负了,只等最后一根稻草了。这些,越国公你知,我知,易雪诚自然也知。所以他急切的要先锋印,为的就是在乱世中混到兵权能与各路反贼兵马平起平坐。”
“既然是这样,他自然知道良禽择木,能人择主,他要富贵,大人允诺大许皇帝登基,封他为镇国大将军或者威武大将军。那么,他自然就是拿着朝廷的先锋印,等着大许的皇帝登基有更大的富贵了。”
杨素道:“那待如何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