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定下绿园之约后,夏凌雪便再没有见过火狄。他得到消息,火狄正在青枫山下血战,便赶往那里见他。夏凌雪的那张脸,便是最好的通行证。进入日芒军驻地后,他一路畅通无阻进入火狄大帐,很多士兵见了他都恭敬地行礼。
大帐之中,黑压压坐着一群满身甲胄的将领,正在听火狄分析地形。夏凌雪在门口一露脸,火狄便注意到了他。火狄指派了手下一名将军继续主持军务会议,自己走出来见夏凌雪。“凌雪,绿园一别,一晃之间已是三年。三年之间,你武技可是精进不少啊!说吧,这次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从洛州返家,路过炎州,听说火帅在此领军战斗,特意过来看一看。”
火狄呵呵一笑,领夏凌雪登到一座小山岗上,指住对面一座百丈雄关说:“说到打仗,这几天我还真是头疼。这摩云关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关内又有重军把守,想要攻破,还真不容易。说一说,你有何计策?”
夏凌雪看了看关隘两旁的峭壁,说:“派几名高手趁着夜深从峭壁上爬上去,偷偷杀掉把守的军士,再从正面猛攻不就成了?”
火狄一愣,说:“这种想法,太简单了。那峭壁高达百丈,陡峭无比,猿猴都不敢去,人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最简单的方法,通常是最直接有效的。这段峭壁,爬上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火狄摇摇头,说:“人是不可能爬上这段悬崖的,那上面光秃秃什么都没有。”
夏凌雪定睛瞧了那峭壁一眼,说:“我远道而来,没准备什么礼物,今夜就爬上去,杀掉守军,打开大门放火帅大军入关。”
“不可,破这个关,只是早晚的事情,无须你以身犯险。”
“兵贵神速,火帅想必也不想让大军耗在关下吧?爬个崖,杀几队守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回去熟悉一下关内守军的布置和地形,天黑以后我便动身,火帅准备入夜后进关杀敌吧。”说完,夏凌雪便跟火狄回到大帐内,一同分析关内地形与布防情况,确定爬上悬崖后每一步的行动。
一旦能连夜破关,便可杀关后的各路敌人军马一个措手不及。随后,火狄便跟众将分析入关之后连夜奔袭的路线,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两百里之外的思水城。破关之后,火狄将率主力直取思水城。同时,另外有两位将军将各率一万军马攻取相邻的两座城池。
入夜之后,夏凌雪身子轻飘飘闪入峭壁下,随后便利用练习北辰七步时改变身体重心的方法,一步步往悬崖上爬。只要有能借力的地方,他便可以将重心转移到此处,保持身体平衡。爬了大约两个时辰,便接近了城墙顶部的位置。
城墙之上,有两队士兵在交叉巡逻。夏凌雪从墙沿下方大约两米的地方缓缓移动到城墙底下,又往上爬两步,便一跃而起,趁两队巡逻的士兵在城墙两角转向的时候,猛然跃上城墙。两名士兵发觉后挺枪刺来,他双手一缠,轻松绞断两杆长枪。足下一点,便从几人中间穿了过去,径直往城墙后方的通道冲过去。又有几杆枪从背后扎到,夏凌雪并不回头,听声辨形,反手一甩,击碎扎向后颈一枪的枪头,任由其他的枪体扎在身上,飞速往城墙下方的大门奔去。
来到大门处时,已经黑压压围了一层闻讯赶来的士兵,夏凌雪撞开几个人,使出北辰七步,在包围圈中踏出六步,第七步的时候使出绝杀拳,轰开一条通往门闩的道路。夏凌雪冲到门闩边,自右至左一记绝杀拳使出,将两根精铁所制的门闩打出插销。早已杀到门口的火狄大军一拥而入,满身披挂的重骑兵组成一股钢铁洪流,将关内守军吞没。
夏凌雪翻身跃上火狄身边裨将专门为他准备的骏马,举起长枪,跟随在火狄马后一路杀出去,直取思水城。大军赶到思水城的时候,还是清晨。城内守军尚未反应过来,火狄便已经率领大军攻入,占领这座城池。
待全歼守军、安抚好民众后,另外两路大军的捷报也已经传来。火狄大喜,在思水城城头摆上酒宴,与夏凌雪举杯对饮。
“凌雪,你这次来,不是来为我攻城拔寨的吧。”
“此行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提醒火帅注意安全。修真大派,已经准备要对付你。第二,是为洛州金家而来。”
听夏凌雪说到此处,火狄立即一摆手,“打住,第一件事情,我很感激,会交给门派长老去处理。第二件事情,不必多谈。只待金穆一死,日芒军必定立即攻入金铎国。金穆拖了三年,我已经很没耐心了。”
“天下何其广大,火帅为何紧紧盯住金铎国不放?”
“你有意中人吗?”
夏凌雪一愣,“没有。”
“等你有了至爱之人,你就会明白我的感受。在世上成千上万的人里,你爱上了某一个。在人生的荒漠中,你侥幸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绿洲。有人却要生生挖去这一块绿洲,将你的人生变成彻底的荒漠,你会怎么办?你唯一的念头,就是掀起狂暴的沙尘暴将这人吞没。”
“火帅如今早已摆脱质子身份,拥有炎州大半的土地,权势滔天,生活不再是一片荒漠。”
火狄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凌雪,这里,早已经是死寂一般的荒漠。”
夏凌雪心中隐隐生出几分痛意,他的父亲,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打下了大片江山,心中却还放不下一个年轻困窘时喜欢过的女人。夏凌雪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火帅的目标,是我外公金威。如果金威死了,是不是金铎国便可免于战火?”
“不错,我的目标,就是金威。不过,我一定要在战场上将他踩于马下,让他输的心服口服。如果只是杀他的话,以金家如今的实力,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我杀。”
“我外公他,已经有了这个觉悟。火帅,杀他,就真地这么重要吗?”
“如果可以得到我曾失去的东西,杀不杀他都无所谓。如果得不到,他就非死不可!”
“母亲她,跟我养父…很恩爱!”说这话的时候,夏凌雪心中一阵阵地刺痛。
“我这个人,还没有无私到爱一个人,看着她幸福就要满足的地步。所以,金家的事情,你不必再跟我提。”
“金家其他人呢?”
“失败者会获得失败者应有的待遇。”火狄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
夏凌雪的心沉了下去!火狄的意思,金家其他人他也不会放过。本以为可以尽力化解这段恩怨,结果又是不欢而散。夏凌雪沉下脸,自顾自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说:“恭祝火帅马到成功!”说完,起身离开。
“凌雪!”
夏凌雪停下脚步。
“还有一种可能,你留下来,我便不再动金家!”
“我不是利益交换的工具!”
“凌雪,我的儿子,不要再走了!当日匆匆一别后,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你了。”火狄的声音里,突然充满孤寂和落寞。
夏凌雪没有回头:“我的家,在云州!”
火狄苍茫一笑,同样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大声说:“男儿四海为家,何必在乎云州炎州。终有一天,我会打到云州去!你是我火狄的儿子,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金穆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为金家卖命对抗我?”
夏凌雪转过身来,说:“火帅为心中一份执念执意要破坏我养父的家庭,又执意要攻破金铎国,就不允许我有一份执念坚守那些值得的东西?你要我留,我偏不留!”
“哈哈哈哈!”火狄仰天长笑,“你养父有你母亲和你,金威有金铎国的权势,我火狄有什么?我火狄有什么?”火狄以手指着自己胸口,说:“我有什么?”说到此处,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夏凌雪心中阵阵刺痛,眼眶也不自觉地湿润,说:“我养父他,是个好人!我想上天待你,远远要厚于他,你不要再逼母亲和我了。至于金威,你去战场上杀他吧。我,有时也恨不得他死!”说完,转身离去,上马返回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