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隐隐有些香甜的气息。睁开眼瞧瞧,原来是墙角新添了不知名的绿植,上面有白色的微小的花朵。
明明是让人身心愉悦的事物,钟希同却单单想起了一个消极的词:残花败柳。屋外似有些语声,她阖上眼,静静的听着。
庭院里,杜仲问道:“怎么在外面站着呢?”
白矾连忙做了个手势,悄声道:“快别吵,里面睡着呢。刚打外面回来?”
杜仲笑道:“可不是,总算礼仪周全的将各路来人都送出云州城了。主子在里面吗?趁他高兴,我赶紧把咱们的事儿回了。”
白矾忙把人拉住,道:“可千万别,主子……又不高兴了。”
“啊?”杜仲呆愣着,想想进门时看到众人大祸临头的神色,一脸的不解化为了担忧和急切。
白矾看着,不免笑道:“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说不定一会儿就好了。再说,我都应了你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钟希同就着微风听着两人忽远忽近悄言轻语的说笑,轻轻动了动。腕上的链子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还是觉得万分沉重呢?摸了摸枕下不知何时放回的匕首,长叹一声。
她在床上躺了两天。每天依旧跟没事儿似的和丫头们闲话,只是大家听的多,说的少,好像她一下子被大家惧怕了。
钟希同假装没感觉到这样的变化,尽量和从前一样。只是,每当目光触到手腕的红痕时,还是压不住怒气。瓶瓶罐罐,不知又往生了多少。
有时看着一地陶瓷碎片,忍不住也会暗自愧疚。“多精致的东西!在家的时候,可是摔碎一个两块钱的碗都要心疼的。我这是不是太败家了?”
转念一想:“败也是败坏人的家,这叫惩恶……不,以恶制恶。”虽然愤恨着,还是不安起来。好东西摔了总是可惜了,索性借花献佛,送给有用的人。
主意已定,也不再摔东西了。乖乖喝药吃饭,时常拿几个顺眼的物件分发给庄门口乞讨的孩童老人。
钟希同翘着二郎腿窝在太师椅上,眯缝着眼瞧着冷剑山庄上的四角天空,不觉纳闷:那个恶人真的不见了吗?难道,他终于有了自知之明?
其实,冷易寒不是没有出现,只是没想让她看见。他会在她熟睡的时候,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也会立在回廊里,看着她捏着鼻子喝下一整碗的苦药。看她每次摔完东西都会心情大好的吃东西……
每当看到这些,冷易寒的嘴角总是露出不经意的微笑。下人们躲得远远的,私下里都说庄主比以前更可怕了。
冷易寒无数次的想推门而入,然而踌躇许久,始终没有迈出半步。她看起来那么温柔和善,平易近人,但也是一个有喜有怒的人。他知道,这一次,没那么容易了。
这天惠风和畅,钟希同终于出了屋子。白芷的伤也无大碍了,四婢陪着她一起逛园子。
钟希同折了一束香桃抱在手里,荡了会儿秋千,晒了会儿太阳,也就到了吃饭的时候了。白英见她兴致好些,午膳就摆在了园子里。
也许是厨子比往日更用心些,一碗白玉莲藕汤熬得鲜美无比,钟希同喝了整整一大碗。埋头大嚼心情正好,忽听得背后四婢道:“主子。”
“呸!”她立刻将嘴里的最后一口莲藕吐出来,心里不住的劝自己:“忍着,忍着,还要出去呢。”
冷易寒立在她身后,看着她僵直的脊背,轻声道:“同儿……”
理智在那一瞬间全然崩溃,钟希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手甩了一盏汤盅过去。
“呀!”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她回过头去,对上那双冷酷的黑眸。只见他眼底泛着血丝,额头上殷红的血水顺着刚毅的轮廓淌到面颊上,显得他的脸色竟有几分憔悴。
“你……”为什么不躲?钟希同暗自握了握拳。她没想真的打中他,只不过想把他赶走罢了。何况,就算她真的想打中,他闭着眼都能躲开。
四婢急忙拿来药箱,白芷道:“主子,请让奴婢为您上药。”
冷易寒不语,依旧沉默的矗立着。好像头上流的不是他的血。
白英瞧着,实在心疼,忍不住上前两步:“主子……”
“走开。”他没有任何的温度的拒绝。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钟希同,他们带着哀求的或者责怪的目光。钟希同知道自己犯了众怒了。
罢罢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没看到他一脸受伤的样子吗?全当我被夏紫薇附体,乱发善心吧。
她这样想着,深深的一个呼吸,吩咐道:“去给他包扎。”说完便拂袖而去。
冷易寒看着她的背影,眼色愈发深沉。
钟希同离了众人,一时间不知做什么好。想起今日还没去借花献佛,便回屋打包了几个金杯玉碗。闲来无事,准备积功德消灾去。还没出门,白芷便来了。
钟希同瞧着她眼睛红红的,便猜到来意了。暗叹一声,仍旧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