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的日子冷冻厂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冷库里的大虾堆积如山,然而价钱就像大城市里的处女少的可怜。要说买家也是有的,可是那些小客户的光顾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大虾仍然堆在那里仿佛都没有丝毫变化。老板这些天愁的团团转,不是没有大客户,有,足以解决掉这些沉积的东西,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去送货。陆一鸣居住的县城特产粉丝,而那些粉丝厂的老板好像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他们当中三才粉丝厂又是十几家中最大的,它是两个厂子合并的,原先的属于老东家的厂子和他儿子的并在了一起,三十多岁的少东家齐伟山独挑大梁勇识俱佳俨然成为了当地大红人。可问题就出在这个大红人身上,他周旋在政府和同僚中处事明了得体,可对于其他人,也许是觉得他们不和自己在一个档次,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和苛刻。粉丝厂的小工们都会在私下里讨论他的飞扬跋扈,而且传闻他对待自己的老婆就像对待一条狗。没有人愿意送货去那里,人们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因为老刘在他们的库房等太久有点不耐烦的抱怨了两句,将老刘打个半死,并且扣下了货,一分钱都没有付,事后还要陆一鸣的老板给个交代,无奈之下老板只好推脱说老刘喝多了酒,并且拿了不菲的礼物专门去道歉才算罢休。李奇和陆一鸣学起这件事的时候都忍不住咒骂“真他吗的不讲道理”,“钱就是道理啊”陆一鸣淡淡的说,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总是喜欢跟政府唱反调,政府说美国人不讲理,可他偏偏在作文课上写了一篇作文用来反驳,题目就是“能力是道理的源头”
最后和大家议论的一样,陆一鸣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担子,临走老板反复嘱托,多等会儿没事,听见点不着听的话也别一般见识,钱争取不打欠条,但当然要看齐伟山的心情,如果不顺利不必太争取。陆一鸣点着头表示知道,坐到车里他赶忙点起一支烟,他知道这次货不好送,他急需思考。汽车驶过陆一鸣租的房子,他下车回家换了套衣服,他知道去这种地方如果再穿的像个瘪三,势必会被更加的瞧不起。以前他穿这套衣服被丁茜夸做“太帅了”他叹口气“希望她有眼力”,不禁想起丁茜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傻傻站在超市里等自己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好久。
到了粉厂门口他下车去对面的超市买了盒烟,他做好了苦等的准备。进去粉厂办公室的时候他一直在祈祷齐伟山不在,因为他还要跑外势必不能总在家的。可是上帝再次让他失望了,他看见一个身穿栗子色夹克衫的男人站在里面说着什么,他知道这一定是齐伟山,年龄上三十多岁,手上的表明显是高档货,关键的是他站在里面大家也都是站着的。“干嘛的你?”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看见陆一鸣安静的走进来,已经听了一分钟却还没说话。“哦,冷冻厂的来送虾”冷冻厂几个字像是刺激到了齐伟山,他终止刚才的谈话,转过头来打量了下陆一鸣,但也仅仅是几秒而已。“呵呵,冷冻厂,我以为他们不敢来送货了呢,回去告诉你们老板,他吗的老子三天前要的,现在才送来?今天心情好不跟你找不利索,走吧”简单的几句话,霸道的脾气显露无疑,陆一鸣埋头思索了几秒发现来时准备的话都用不上了,他是不甘心的,但话到这地步加上齐伟山的跋扈多少吓到了陆一鸣,他点点头,默默的走出去。
换做别人的话肯定会很高兴,因为齐伟山说不要了,自己既不用装孙子卸货,又跟老板好交代,可是陆一鸣这个人天生喜欢挑战,他笃信电影《教父》里面的一句话“公事公办什么也办不成”,他走出门来点上一支烟开始冷静的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货卖出去。他知道找齐伟山是不行的了,他那么强势发火揍自己一顿也说不定。可是终究是没有不能走的路,他走到库房见那里今天很是清闲,便蹲下身来跟管库伙计聊了起来,三言两语过后他知道原来粉厂给员工的年礼还没有着落,这下他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大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你说呗,不过我可就是个伙计,咱哥们聊得来归聊得来,得看我能不能帮得上”说着并没有接陆一鸣递来的烟,“你看,你说哪里话,我必定知道这事你能办才跟你商量,拿着啊,难不成不办事就抽不了兄弟一根烟吗?”这样伙计才肯接了过去,“您把冷库打开,我把虾卸进去,然后。。。”
“不是,刚老板同意了吗?”
“他说不要了,同意我还跟您商量啥”
“兄弟,那可不行,你可太高看你哥了,这事可办不了”说着伙计不住的摇头
“你先别急啊,听我说,你们老板说嫌货来晚了,赌气说不要了,这我还看不出来吗,再说你也知道年货一直不还没着落吗,卸是一定的主要是你也知道你老板那脾气,等他气消了,这虾估计就化了,到时候没准可就真不要了”
“那这。。我也不瞒你,我们老板那脾气你想必也听说过,万一责怪起来,我估计就得卷行李回家了”
“这你放心,退一万步他真的没消气,责怪起来,我全顶着,你放心,就说我非要卸你也拦不住,哥你知道这一车货兄弟给你拉了什么礼物吗?”
“礼物?给我?别拿着我打哈哈了,咱可刚认识啊”伙计拿着烟的手停在嘴边,有点懵。
“没错!开门卸车,有错我顶着,活儿我一个人干,您猜怎么着?这车货下来我给您这个数”说着陆一鸣伸出一个巴掌慢慢展开在伙计面前。
“五百?!”伙计吃了一惊,他做梦都没想过做个管库的伙计还能有这么多外快。
“五千”陆一鸣扔下烟头站起身来笑着看着管库的伙计。
“走着!”管库伙计猛的砸下烟头也站了起来,此刻他的脑神经彻底被路一鸣弄的肿胀了。
“那女的干嘛的?”陆一鸣有些好奇,那个女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他认出原来是刚去超市买烟的时候见过,白色的韩版棉服让她看起来像只兔子,那个女人因为无意间踩到陆一鸣的脚还向他道了歉的。但他看见这个家伙在粉厂的办公室隔着玻璃看了自己许久,他下意识的往里面看了看,齐伟山还在“会计难道可以不听老板讲话吗?”他纳闷了起来。
“哦,老板的女儿”
“你们老板才。。。”
“什么呀,少东家的妹妹,走吧,卸车”
“恩,卸车”一边朝着库房走去,陆一鸣忍不住回头再看了那个女人两眼,他惊讶的发现她还是很秀气的,“刚在超市怎么没发现?奇怪”他边走边想,最后他苦笑着来了一句“气质也可以用金钱装饰,我了个去”
库房里面零下二十几度,伙计说要给陆一鸣找件干活的棉服穿上的,可陆一鸣知道做这个事自己冒险太大,首先万一齐伟山真的不同意,自己挨打不说货估计也带不走,再者五千块钱支出去了,即使不成,人家伙计该办的办了,所以只能破釜沉舟,先争取时间把货卸进去再说。所以他果断的拒绝了伙计的提议,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一鸣已经钻进冷库朝着外面喊“哥们!来吧,这库比我们家那个差远了,不算冷”听见这话,伙计在心里为陆一鸣竖起大拇指。
结果表明,陆一鸣正解,就在他气喘吁吁的把最后一袋子大虾抗进冷库后,他看见一群人迈着有力的步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带头的当然是齐伟山。
“干啥呢?啊!谁他妈让你开冷库门的?不想干了吧你”齐伟山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一把拽住伙计的袄领。伙计当然果断的傻掉了,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陆一鸣。说实话当时陆一鸣也傻掉了,他知道齐伟山会发火,但没想到这么严重,人群之中他还看见了那个兔子打扮的姑娘。
“我明白了,是你小子怂恿的对吧?上回那司机没让我打死,这回还长胆子了是不?”说着齐伟山推开管库的伙计,站到了陆一鸣面前。虽然陆一鸣长的不矮,但由于身材上的差异,一米七八和一米八零的距离被拉远了。
“老板,你先别着急,你说的没错,是我怂恿的,跟他没关系”陆一鸣拍了拍身上的露水说。齐伟山感觉这孩子有点意思,居然就这么说出“是我怂恿的”,听起来貌似有后台的,但要是真有,就没必要怂恿伙计了。他看了看周围的大家,笑了笑。
“笑话,******跑我库房卸东西,我还没同意,你俩当这妓院呢,给王八两块钱就让进门了?!”说罢,围观的人群哄哄的笑了起来,齐伟山也被自己的这一句给逗乐了。
“我打听了下,你们年货还没发,我知道您是嫌货来晚了不高兴,我们理解,别的不多说,九万四千五,我们把零头抹了。但是您要非得说您已近安排买别的年货了,那我无话可说,怎么卸进去的,我给您怎么卸出来”齐伟山觉得不能小瞧这个瘦小子了,这家伙上路,换句话说很识大体。看着他靠着这单薄的棉服就冲进冷库,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和父亲去东北推销粉丝的时候,自己当时不也是凭着这股子被叫做胆识的东西成功打开销路的吗?他兴致来了,要再考验他。
“你说的不假,但是货卸进去了,质量我还没看,拿出来我看,不合格直接扣下了,合格了我照单全收,零头一分不抹。”陆一鸣顿时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嗖嗖的涌进脑袋,他本就自作主张卸了这货,但万一真的扣下了,自己可就真没法交差了。可他没时间多想,他把头转向太阳再一脸坚决的扭过头来,用这个不以为然的动作来掩盖自己的犹豫“这可您说的,哥们进去随便拿出一麻袋来,货不合格直接白送您了!”正在伙计犹豫着要进去拿货的时候,齐伟山笑了,笑声那么爽朗,大家知道这小子过关了,伙计也就走了回来,齐伟山知道陆一鸣犹豫了,也知道他刚刚想的什么,但是他成功了,他没有在最后一刻软下骨头。他高兴的很,也许是英雄相惜他竟然问了问陆一鸣的名字。大家笑了,陆一鸣也跟着笑了,他自己知道这笑声有多甜。
临走的时候齐伟山果然把帐算的清清楚楚,一分不差,并且还好给面子的送他出门,“这个是你们厂里的秘书吗?”
“这是我妹妹,哪里敢用她当秘书”齐伟山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陆一鸣看的出他眼光了写满了爱意。
“我说呢,这么有气质,踩我脚都踩得那么疼”陆一鸣打趣的说,他知道给齐伟山拉好关系对冷冻厂以后的买卖大有好处,也明白夸他的妹妹简直就是个必杀技,没有人会不乐呵呵的接受。这时候齐雪却并没有像陆一鸣想的那样会不好意思,而是听到“踩脚”的话,笑嘻嘻的说“还扼我脚了呢”
“你们认识啊”齐伟山突然眼睛一闪精神了起来,他正在想该给妹妹介绍个对象了,毕竟二十一岁了又没有去上学,也该找个人家了,眼前的小伙子真的是很合他胃口。
“不认识,刚在超市见过”齐雪回答道。陆一鸣寒暄了几句便高兴的离开了,但是开着车的时候总是有些压抑。“她为什么没有不好意思”他理解不了,他想也许有句话真的是对的,“在聪明女人面前耍花样,耍个性就像小男孩尿床一样幼稚”,还有她冷冷的说不认识很让陆一鸣郁闷,他知道有钱家的孩子高傲,但是天知道陆一鸣是一个喜欢征服的家伙,他脑海里迅速闪现了一个念头,但短短几秒他就开始咒骂自己“忘了祖宗了吗?我爹的教训还不够吗?!”他用力的砸了下方向盘,专心的开回家去向老板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