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泽源若有所悟,喃喃道:“颜师是要学生把自己摘出来?”
颜世平反问马泽源一句:“那你说呢?”
马泽源被颜世平问得一愣,不禁扭头看向楚砚。
楚砚看到马泽源这般模样,不禁笑道:“文通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且去问问这王镇抚的内弟是否入了军籍,如果是的话,那你完全以地方衙门审不得军户,要会同卫司裁决为由把这事报上知府衙门。这样,你不久把自己摘出来了嘛!”
楚砚见马泽源听了自己的提点立时恍然大悟,“对啊,如此正好!”说到这,他又顿生疑问:“那如果不在军籍呢?”
楚砚摇摇头:“不会的,王镇抚也怕夜长梦多。在不在,对于我们将官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马泽源一拍手,“好,就这么办!”
楚砚把目光转向颜世平,只见颜世平温文如玉的眸子看向自己,笑道:“恒柔好悟性。”连忙道:“是颜郎中究竟风雨,见识非凡,提点了晚辈而已。”
明哲保身,便是古时最为明智的为官之道了吧。
颜世平笑着点点头,看向马泽源道:“世间多少事,都像那爬山一般,不能直着冲,要绕着来。直着冲,费力不说,一失足便是粉身碎骨;绕着来,虽说走的路长了,但是省力,安全,且又能遍观四方风景。”
马泽源忙起了身拱手道:“学生牢记颜师教诲。”
颜世平点点头,笑道:“嗯,你本性聪颖,只是为了科考,读的书太窄,不留心人事,如果想更进一步,那就必须要在这方面下功夫。”
马泽源连忙应承。
颜世平笑着摆摆手:“好了,不说这些。犬子刚从外地回来,带了点高山茶,说是当地特产,要在数千尺高的茶园才能制得。我尝了,很有特色,甘味很重,不错。你们来尝尝。”
楚砚端起茶杯,只见茶色翠绿清透,茶色翠绿清透,呈现出淡雅的天然奶香。轻品一口,只觉口感清香、顺口回甘,别有一股混厚之高山韵味,幽雅香气兴清纯甘润的滋味,喉韵无穷。
楚砚不禁赞道:“口齿留香、入喉即化、气贯天灵,真是绝好茶叶。”
马泽源也点头同意。
颜世平笑道:“呵呵,一会儿走时给你们一人带包,我这还有。”
楚砚笑道:“不敢不敢,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茶太珍贵了!”
颜世平笑道:“不打紧,好茶正要君子饮。”
楚砚拱手道:“长者赐,不敢辞。晚辈这里也有一件礼物,请颜郎中不要推辞。”
颜世平道:“哦,恒柔客气了。”
楚砚心道,文通兄莫要怪我,本来是送你的,此番只能江湖救急了。却从袖中拿出一幅尺宽的卷轴,双手捧给颜世平。
颜世平接过了,只见卷轴已经露出明显的旧色,小心地展开,刚柔并济、骨力遒劲的笔迹写着:
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颜世平的神色一下不自然起来,脸色通红,惊异地向楚砚道:“这是——?”
楚砚神色淡定地说:“正是虞秘监的手笔。”
颜世平连忙道:“这礼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马泽源听了两人对话,也上前凑着看这卷轴,颜世平小心翼翼地交给马泽源。马泽源仔细看了半晌,道:“虞世南的《蝉》?”
楚砚点点头。心里窃笑,都是那帮白莲会逆匪不识货帮了我的忙,正好拿来做人情,想着不经意看了犹自努力平复惊异的颜世平一眼。
这颜世平深通官场之道,精神矍铄,身体也依旧康健。年岁也不过天命之年,怎么会告老还乡,与理不合啊。看来这里面肯定有东西。
想到这马泽源已经把卷轴递了过来,楚砚卷好了,再捧给颜世平:“晚辈一介武夫,这虞秘监的手迹放在我这里,只能是明珠暗藏,平白辱没了虞秘监。颜郎中学问高深,渊博通贯,正是这手迹的良主。还请颜郎中不要推辞。”
颜世平看楚砚这样子也明白了他是诚心相送,加之确实喜爱异常,便到:“如此老夫厚颜收下了。”同时心里也暗夸楚砚精明,看出了什么。
楚砚见颜世平收下了卷轴,心里也是一喜。此时送礼要远远好于以后碰到事情临时抱佛脚的强。
马泽源好奇地问:“恒柔兄是从哪里得到虞秘监的手迹的?”
楚砚顺口诌到:“说来也是运气。以前有一次在淮阳孔庙游览,顺道就去了古玩街看了看。正巧碰到一家卖瓷器的店,墙上挂着这幅字做装饰门面。我当时买了个哥窑瓶子,讲价的时候让了一步,让他搭了这幅字。那老板也不识货,就同意了。回来越看越像真的。最后请人鉴赏,果然让我捡漏了。”
马泽源笑道:“恒柔兄好算计啊。那老板真是有眼无珠,竟拿虞秘监的手迹做搭件。往常人来人往的见这字随意挂在墙上,肯定也不会想到这是真的。到便宜了你。”
颜世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虽说这幅画没有提款,但是单凭这笔字,古玩店的老板也不可能奢侈地挂在墙上装点门面。在那地方耳濡目染的虽是个卖瓷器的但是在字画上也不可能外行到这地步。
楚砚见颜世平不点破,叶诗笑笑。自己可没妄想随口诌的故事能骗过这个老狐狸。便岔开话题道:“文通兄来平湖县上任怎么没带嫂夫人?”
马泽源一愣,脸当即红了,嘴上嗫嚅着道:“这个,这个不是还没成婚呢么。”
楚砚本来只想岔开话题,却没想歪打正着问出货来,连忙笑呵呵地问:“怎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就没然后了?”
马泽源让楚砚这句话揶揄得满脸通红,窘迫间说了实话:“说什么呢,原打算今年就成亲,只是我被调到这个偏僻小县来,实在无脸,便先搁下了。”
楚砚哦了一声,继续揶揄道:“文通兄,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让人家嫂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受相思煎熬之苦,现在只怕十篇闺怨都做出来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能就这样耽搁人家的大好年华嘛。你等得起,嫂夫人可等不起。你让人家等成老姑娘了还怎么见人啊。让我说你先别管在哪当官,把婚结了才是正事。”
马泽源让楚砚这番故意颠倒乱用称呼的揶揄之言整得怔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实在没办法,乐转头看向颜世平,本想着让颜世平帮着说几句。
没想到颜世平一脸正经地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知平湖县没有什么丢脸的,只要做个好官,做个清官,就是光宗耀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先成婚。成家方能立业嘛。”
楚砚接道:“颜郎中说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人家还等着含饴弄孙呢。还是快成婚吧,我一定送份大礼。”
马泽源看看两人,实在无言以对,最后坐在那里一手抄起茶杯就喝,却又一口喷了出来,原来是喝得太猛烫了喉咙。
楚砚毫无风度地大笑起来,颜世平也不禁莞尔。马泽源这下更是窘迫地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