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砚等人风风火火地赶会守备司,一众将官全都站在大堂内,交头接耳,嗡嗡直响。见楚砚沉着脸回来了,一个个忙止住话,恭敬地站定了。
楚砚走上台,站在案后,沉声问道:“有线索了吗?”
值班的王副千总连忙出列拱手禀报:“禀报大人,似是人为纵火,走失四百多匹马。”众人听了这话,脸色都沉了下来,全哨一共五百余匹马,这就丢得几乎不剩,一个个惴惴不安地看向楚砚。
心里虽然有数,但楚砚脸色依旧阴郁地能挤出水来,做戏要做全套嘛,沉声喝到:“胡远带骑兵,张皓、杨森、李岩分别带上所部,全体披挂,带上三天干粮,分从南北东西向外搜索。找不到马,都别回来!”
胡远四人连忙上前躬身领命,率领一般将校出堂而去。不一会整个守备司热闹了起来,叮叮当当,不到一刻钟,一条条火龙从守备司开出,由北门西门出城,而后向四面奔去。
起先江州城的百姓只是见城西一片火光,这回见守备司如此阵仗,方明白出了不得了的事。纷纷打听,不久得知,西城外的守备司马房走了水,惊跑了不少马匹。而后纷纷奔走相告,当作谈资,消息迅速在江州城流散开来。
再说四人分别带着一部兵马向四个方向普散开来,边走边散,在江州城四周的原野上洒满了人,以江州城为中心四散开来,向外寻找。
张、杨、李却在每次向外分派小队时,让自己身后跟着的大队人马中的一什熄了火把。待得身后跟着的人马都熄了火把,却还剩下一半人。
此时距离江州城却已有近二十里,已经是二更时分,三人同时向北转向,借着月光急行军。好在都是江州卫老人,对这一带地形熟悉无比,赶在四更时分,最后一队到了青冥山下,却见楚砚早已经握剑被弓等在那里,正是楚砚夜探青冥山的下马处。
见到众人到齐,楚砚沉声道:“所有人嘴里衔枚铜钱,此后路上若有出声的军法从事!”
众人见今晚这阵仗,也知道是秘密行动,不敢多有怨言,纷纷从衣服了摸出枚铜钱,衔在嘴里。
楚砚见众人准备停当:“杨森李岩跟随本官,张皓部单独行动,斥候前出五里,按计划行事。”众人默不作声,分头行动。
这一路却是楚砚亲自担任斥候,当先领路。第一次带军,心中多少有点忐忑,但是自己没有退路。
冬日的深夜,寒风刮得树梢呜呜作响,漆黑静谧,若不是今夜圆月,那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按着记忆,向着深山进发,远远看见一棵参天大树矗立在一座小山头上,楚砚抬起手,止住身后的斥候,自己分身跃起,跳上树冠,在枝从中跳跃前行,身形敏捷灵动的像一只鹞子。
待得靠近了山头,楚砚用足目力查看,果然看见那颗参天大树上简陋地搭着几张布板,上面站着俩个人,正是白莲会的暗哨。
楚砚在树枝上站定了,从背后拿出弓。这可不是那天楚砚校场立威用的两石制式弓,而是军中工匠特意制作的四石强弓,往常人别说用它射箭,拉开它都成问题。守备司中能将这张弓拉满的不过寥寥数人。
双目紧盯着那两人,楚砚右手从背后箭囊抽出两只长箭,一齐搭在弓上,缓缓拉开长弓,秉住呼吸,松开弓弦,两支长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电射而出,瞬间划过三百步的虚空,狠狠地钻进二人的咽喉,二人未能发出叫喊,被箭矢裹胁的巨力从树上带了下来。
楚砚长出一口气,轻盈地落下,在地面上轻点双足,飞身离去,不一会来到了斥候们面前,一招手,又领着斥候继续前行。
却说张皓引着五百枪兵,沿着青冥山脚而行,不到半个时辰,找到了楚砚所说的小路,一挥手,四名把总手持匕首,潜入密林。一袋烟的功夫,便见四人又出来了,雪亮的匕首上已然带了血。
张皓命四人领着斥候当先开路,把楚砚探得的暗哨位置给他们详细交代了。自己领着五百枪兵从这条小路上进发。
五更天,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最嗜睡的时刻,楚砚引着众人在密林中穿行,终于在卯时看到了自己那晚待过的石峰,楚砚一抬手,止住斥候,自己又飞身进了密林。
沿着山坳转了半圈,只见山坳崖上的大树下,两个人手提环手刀来回踱步,嘴上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
崖下正是几排木屋,山坳中的篝火依然熄灭了,不闻那晚的热闹,取而代之的是隐约传来的呼噜声。
楚砚眉头一皱,现在众军还未赶到,如果发出什么声响,弄不好打草惊蛇,那就前功尽弃了。想到这,心头宛如浇了一盆雪水,立时冷静下来,身子如云豹般灵巧敏捷地一闪,躲在一棵松树后面,从背后取下弓箭,从箭袋里取出四只箭,静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随身坐下,另一个起身向相反方向走去,一把环手刀呼呼乱舞,嘴里骂骂咧咧些什么,坐着的那人嘿嘿直笑。
就是现在,楚砚迅速长弓搭箭,对着坐着的暗哨一箭射出。长箭划过漆黑的夜空,直直穿透那人的脖颈,那人没来得及做丝毫动作,直直地倒向一旁。
站着的那人听到声响,回身查看,见到同伴脖井上插着一只长箭,正要大叫,咽喉便是一痛,一只长箭穿喉而过,顺手甩出环手刀,倒在地上。
楚砚看到那人濒死甩出的一刀直奔山坳下的屋顶而去,心下一惊,迅速引弓,一箭射出,正正穿过环手刀刀柄上的铜环,将其定在了崖上的奇松上。
楚砚长出一口气,右手撑住树干,定了定神,心脏疾跳不已。若非方才多拿了箭矢在手,今天便要阴沟里翻船。收拾弓箭,向回走去。
楚砚与斥候会合,吩咐斥候向山坳四周撒去,自己等待后面跟上的杨森李岩。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听到隐隐的脚步声,只见从树林中钻出一片身影,正是为首的正是李杨二人。
楚砚迎了上去,杨森李岩拱手便拜,楚砚止住了,压低声音道:“你二人分别带所部人马将这山坳包围了,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两人低声称是,一招手,引着身后的士兵缓步前行,静静地向两边撒去。楚砚孤身上了那晚探查山寨的石峰,眼见众军布置停当,杨李二人也上了石峰,三人均不言语,静静等待张皓到来。
冬日里本来就是黑得早,亮得晚,深山更是如此。楚砚在石峰上静听,四周军士连个咳嗽声也没有,心下满意,不觉点点头,自己这些时日的操练没有白费。
一千号人见了山坳中的一排排木屋,明白是来剿灭巨寇的,心下又是紧张,又是欢喜,但紧记着楚砚的交代,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怕放走了到手的功劳,就这么伏在山坳上方静静等待瓮中捉鳖。
直到临近黎明,张皓所部方才赶到,看来路上对付那几个暗哨花了不少功夫。
楚砚扶起请罪的张皓,低声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且将所部分成两路,分别将这山坳两头堵了,不许放走一个逆匪。”张皓领命而去。
不一会,张皓回来复命,楚砚笑道:“好,成败在此一举,让我们瓮中捉鳖。”三人离去,分别寻紧要处亲自上阵指挥。
万事具备,楚砚心头忽然泛起万般思绪。过去半个多月,楚砚只是算计别人,思量揣摩这里面的名堂,却从没真正考虑过成败得失。事到临头,却突然感觉到一种惘然。
半个多月的算计全在今晚,成则一鸣惊人,这条路上真正意义的第一步就算稳稳当当地跨出去了,今夜之举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寻马偶遇,临阵不乱,只会给自己加一份功劳;败则万念俱灰,不说未得调令擅自出兵,仅是今晚的损失就足以将自己送入狱神庙。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断没有撤兵回城的道理。自己既然能够到这个世界,令自己这个不信神鬼的学生,也不得不思量是天意使然。加上自己多日里的努力,方才创造出如此好的机遇。
天予弗取,反受其疚;地予弗受,反受其殃。想到这,楚砚心头的忧郁惘然不禁被一种莫名的激动所冲散。
紧盯着山坳下的拍拍房屋,楚砚强自按耐心中的激动,脸上渐渐挂起了霜,手一挥,沉声喝道:“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