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云层照进来,让人浑身暖暖的十分舒服。
南门荣祖不疾不徐的向前一步一步的走着,腰杆挺得笔直,手里紧握一个粗麻袋包袱,看起来他已对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在关心,只知道一步步的向前走去,他的眼中除了脚下的路似乎再也看不到其他的。
铁猛知道,如果谁要是真的那么以为而去冒犯他,他立刻就会变得不一样,变得如同刚出鞘的利刃般锋利,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矫健,如同豹子般灵活。
铁猛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这十年来他一直和金铃破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说的话就更少了,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南门荣祖当然也是个话不多的年轻人,他只是紧紧地抿着薄薄的嘴唇,谁都能看得出他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铁猛道:“谢谢!”这两个字他已十年未曾出口,说出来已经有些生拗。
话说出来才发现,就连这两个字都显得多余,南门荣祖就犹如没有听到一样。
南门荣祖这样的人,他要救一个人就不用对他说谢谢。他要是不想救的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道路旁有两间茅草屋,屋前立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面旗子在风中来回飘荡,让人担心旗子上的绳子如果不太牢,旗子会不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走。只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风筝上面都不会写上一个酒字。
几杯酒下肚,南门荣祖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将真像说出来?”
铁猛沉默着,只是不停地将酒往嘴里倒,过了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会伤害到别人。”
南门荣祖道:“你这个想法没有错,但是却要看是什么地方。”
铁猛道:“有些话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能说。”
南门荣祖道:“你以为不说出来,受到伤害的人就只有你自己,所以也就无所谓?”
铁猛道:“这难道也有什么问题?”
南门荣祖道:“当然有问题。”他用双眼紧紧地盯着铁猛,又道:“为了别人犯下的错而去死,这岂是应当的。”
铁猛道:“可是有的错误必须要有人去承担,要承担这样的错误就非死不可。”
南门荣祖道:“俗话说蝼蚁尚且贪生,即使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也要忘记那九死,牢牢抓住那一生。”
铁猛道:“可是那样就会伤害到别人。”
南门荣祖道:“你不愿伤害别人,可是你可曾想过,你伤害自己的时候,也有人为你伤心难过,却伤害了你最亲密的朋友,亲人。”他忽然厉声问道:“你可想到了金铃破会伤心?你的父母岂不是会更伤心?”
铁猛紧握双拳,将手中的酒杯都捏碎了,破碎的酒杯深深的扎进肉里,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南门荣祖道:“你忍心让金铃破为你伤心难过?让你的父母为你伤心难过?”
铁猛嘶声几乎是吼着道:“不,我不让任何人伤害少爷,更不想伤害到父母。”
铁猛原来一直都没有想到,自己这样做受到伤害的人不只是自己,还有父母,还有少爷,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却被自己伤了,如果真是那样……
想到这里,他满头冷汗。
过了许久,南门荣祖柔声问道:“现在你还想死吗?”
铁猛摇了摇头,道:“我之所以不愿意说出来,只不过是因为……”
南门荣祖道:“我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只要你不再想死就好了,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让人知道真像是什么。”
铁猛道:“可是你怎么认为我就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南门荣祖忽然笑了,他的笑容是那么纯真,他笑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道:“人以类聚,像金铃破那样的人交的朋友绝不会是十恶不赦的人。你要真是那种人,可以瞒过他一段时间,但绝不可能瞒过十年。也许他也不知道你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只要你自己不想说,他也决不会问你。”
铁猛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还很单纯,但是他的思维却十分敏捷,而且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与众不同,他能在一些别人不会注意的细节里面发现很多别人不能发现的东西,根据这些细节发现的东西,却往往是最本质的东西。
他为少爷感到高兴,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铁猛回到金苑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金铃破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酒。
金铃破最讨厌的就是人和人之间相互吹捧,他不喜欢拍别人的马屁,也不喜欢别人拍自己的马屁。金苑之中却是一群这样的人,为了不让自己恶心的吐出来,他只有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酒。
裴恩培却不得不和这样一群人笑脸相迎,他毕竟是主人。金铃破的脾气他十分清楚,也就没有勉强金铃破出去陪他们喝酒。
金铃破正在想着今天晚上的约会,他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他一种一种的设想。想象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如果你的心胸宽广,你想象的结果往往都是好的结果,反之,想象的结果往往都不怎么好。
铁猛走进来方才将金铃破的思绪打断,看了看铁猛,眉头微微一皱,道:“你还好吧?”
铁猛只觉得心中一热,十年时间在一起,他已经完全了解金铃破,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经包含了许多话在里面,不了解金铃破的人绝不会听出来,铁猛听出来了,道:“少爷放心,我很好。”
金铃破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看天色已经快黑了,道:“你早点去休息吧。”
送走铁猛,金铃破正准备出门,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他立即又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脚步声到了门口就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自己?裴恩培现在应该正在和那一群英雄豪杰在一起,如果是他远远地就会喊出声来。
整个金苑之中,除了裴恩培别人他都不熟,别人也不会来找他,来的人是谁?
难道是她?金苑之中还有一个熟人就是苇懿,一想到她金铃破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门外传来一阵轻咳声,一个人问道:“金兄睡着了吗?”这是万宝楼沈青狂少楼主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金铃破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只不过到底是失望还是高兴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打开门,笑着道:“沈少楼主,请进。”
沈青狂走进去坐下,他今晚走路的样子竟然和南门荣祖一样,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连看都没看金铃破一眼。
金铃破点起灯,才发现沈青狂的脸色很难看,就像是一个孩子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一样难看的脸色。
金铃破目中精光闪动,笑着问道:“喝酒还是喝茶?”
沈青狂道:“喝酒。”
金铃破道:“还好你要喝酒,若是要喝茶我这屋里还真没有。”
沈青狂连喝了几杯酒,忽然抬起头,瞪着金铃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来这里喝酒?”
金铃破道:“当然不会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沈青狂哈哈大笑,道:“我们当然不是朋友,还是敌人!”忽然拔出身畔的长剑,问道:“这柄剑你可认识?”
金铃破用中指轻轻在剑身上一弹,嗡鸣之声久久不绝于耳,道:“好剑!绝世好剑!”
沈青狂道:“你可知道这柄剑的来历?”
金铃破道:“愿闻其详。”
沈青狂道:“当年荆轲刺秦王,本有一人和他同行。”
金铃破道:“秦舞阳。”
沈青狂道:“不错,这柄剑正是秦舞阳当年用的兵器。虽说秦舞阳当年胆怯没敢和荆轲一起去行刺秦始皇,但他用的剑却是太子丹寻访名师打造而成,其锋利可想而知。”
金铃破道:“此剑虽因秦舞阳而不出名,但是却和鱼肠剑一炉打造。”
沈青狂道:“没想到金兄知道的这么清楚。”
金铃破目光闪动,道:“今晚少楼主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说这柄剑的来历?”
沈青狂道:“我要用它让金兄答应一件事。”
金铃破道:“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就要血溅五步?”
沈青狂道:“那就要看金兄想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金铃破道:“不知少楼主要我答应一件什么样的事才能和你做朋友?”
沈青狂道:“只要金兄答应今天晚上绝不离开这间屋子一步,就是沈青狂的朋友。”
金铃破笑道:“原来少楼主只是不想我今天晚上去沁香苑赴约。”
沈青狂道:“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
金铃破道:“幸好我们不是朋友,要不然我自己都要挖出自己的双眼,扔在地下用脚踩。”
“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我真是瞎了眼!”这些话虽没有说,但沈青狂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的出来。
沈青狂冷冷道:“你不想和我做朋友,那就是要做我的敌人!”
金铃破道:“你这样的朋友我不愿交,也不想交。”
沈青狂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将金铃破活活烧死,忽然手腕一抖,剑锋从金铃破的脖子旁刺了过去。
头发被剑锋带的扬了起来,金铃破似若未觉,淡然道:“阁下的胆气和秦舞阳差不多,剑法也和他相似,未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