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恩培挥剑,四尺的距离,金铃就算打出来也没有多大的威胁,而他的剑是三尺六寸长,这个距离已经在长剑的攻击范围之内。长剑将金铃破的整个上半身都笼罩住,现在他满身都是破绽,长剑想要刺什么地方就可以刺什么地方。
也许正因为破绽太多,裴恩培一时难以抉择。现在他正在纠结,是一招就击败金铃破,还是直接一招就永远的了结这个“后患”?
一招击败,只需要在金铃破身上重要的关节部位刺上一剑,这一场决战最后的胜者就是自己,比如说手筋,手腕。要永远的解决“后患”,还是要在金铃破身上的要害部位刺上一剑,只不过这些要害部位当然是要命的,比如说咽喉、心脏。
兄弟之情虽然重要,但与一统江湖的权力比起来,孰轻孰重裴恩培还是分得清楚的,其实他的心中也早就有了抉择。
裴恩培是一个杀伐决断的人,做事也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剑尖微微上抬两分,对准金铃破的咽喉刺了出去。
金铃破已经躲不开这致命的一剑,仓促之间,金铃破只好用金铃去化解这一剑。也许是太过仓促,也许是心中已经乱了,金铃破的金铃居然打空了,贴着裴恩培的耳边打了过去。激劲的内力使得金铃发出刺耳的响声,裴恩培鬓角的头发都被打断了好几根。
金铃破的心怎能不乱,面对生死的时候,只要是人心都会乱的,只是有或多或少的区别罢了。金铃破的心这一乱不要紧,却打破了一个不灭的神话。
破金铃无所不破,金铃破无物可破!这个让无数人心惊胆颤的神话终于被打破了!现在,却没有人在乎这些,金铃破来不及为金铃落空而失望,裴恩培也来不及为了打破这让人心惊的神话而高兴。
苇懿没有动,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帮谁的念头,只想让这两个恩怨纠缠半生的两个人来一场真正公平的决战,谁胜谁败,谁生谁死对她来说都一样。但她的指尖却已经冰冷,拳头也不知不觉间已经握紧,她知道,这一战结束了。
这一战真的已经结束了吗?没有,至少金铃破认为还没有结束。伸出右手,金铃扣在拇指与中指之间,中指微微弯曲,然后对准长剑用力一弹。
长剑发出“铛”的一声长鸣,虽然偏了一点,但还是朝着金铃破的脖子刺了过去。金铃破侧身偏头,还是没能完全躲过。长剑划破皮肤,带起一道血光。
“铛”又是一声金属触地的声音自裴恩培身后传来,那是金铃落在地上的声音。裴恩培长剑一横,再次向金铃破的脖子抹去。
此时的金铃破,早已是狼狈不堪,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剑,如此狠的剑招,他完全没有机会躲开。中指还在隐隐发疼,只能以掌拍向长剑,似乎要做困兽之斗。
金铃破的这个举动让裴恩培十分疑惑,他想不通。想不通金铃破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做困兽之斗,这本来应该是那些亡命之徒才会做出的举动。金铃破平时说的话,做的事,是那么的慷慨激昂,难道他的骨子里也与常人一样,是一副亡命之徒的习气?
苇懿也感到十分意外,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这种事情金铃破早就应该已经看透,他也不是那种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人。金铃破今天这是怎么了?忽然,苇懿的眼睛亮了,她的眼中有意外,更有惊喜,她看到了什么即让她意外又惊喜的事情?
裴恩培见金铃破欲用手掌来拍开长剑,连招式都没有变化,只是将内力全都集中在剑身之上,就算这一掌可以阻挡住长剑,金铃破的一只手也报废了。只剩一只手的金铃破,再也不能打出百发百中的金铃,他是死是活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刹时,长剑与手掌的距离已经只有一寸。
眼看长剑就要砍到金铃破的手上,裴恩培忽然感觉腰间一麻,手上忽然没有了力量,那短短的一寸距离,现在对裴恩培来说,却好似远在天边,紧接着又是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传来。
金铃破手掌在剑身上轻轻一拍,长剑顿时飞出,金铃破左手点向裴恩培的腹部,手指将将触及到裴恩培的衣服,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又不愿点下去。金铃破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这一指还是点了下去,点在了裴恩培的气海穴上。
裴恩培当然知道气海穴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若是平时,他拼死也不会让人点中自己的气海穴。可是现在他却根本没有办法躲开,他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裴恩培只感觉身上的内力犹如决堤的洪水狂涌而出,脸色刹时苍白,一下子似乎苍老了二三十岁,但他偏偏无力反抗,只能闭目长叹。如今自己的生死已经在金铃破的掌控之中,何况现在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
刚才,裴恩培的杀意金铃破当然也感觉到了。现在他要杀了裴恩培,苇懿也一定不会有什么怨言,也不会出手阻止。江湖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一直是大家通用的做法。
裴恩培做事的方法与别人不同。对于大多数人,金铃破都是很宽容的,对裴恩培是特别的宽容,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裴恩培,又怎会对他起了杀心?眼中连杀气都没有。
自己虽然没有杀裴恩培,但金铃破此时的心中却很难受,只因为他伤害了裴恩培,颤声道:“大哥,我对不起你。”
金铃破没有对自己动杀心,裴恩培当然能看的出来,他不但不高兴,反而还很失望,道:“我宁愿你杀了我,你为什么不动手?”
金铃破道:“这样做就足以让小弟一生不安了,又怎敢对大哥起杀心。”
裴恩培苦笑道:“你虽然没有杀我,但我心里却比死更难受。”
金铃破明白他的这种感受,一个人失去武功是多么大的打击,相信每一个江湖人都清楚这种感受,就像是一个正常人,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了,能接受得了的又有几个人?
裴恩培还与一般的江湖人不同,他不仅仅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而且还是武林第一大帮派炼狱门的门主。
这两年炼狱门的发展很快,另一种意思就是说也造成了许多的杀戮,得罪了很多的人,可以说整个江湖都是想杀死裴恩培的人。
以前,裴恩培根本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他随便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头,就可以将这些人像捏臭虫一样捏死,何况他还掌控着若大的一个炼狱门。
现在跟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了,他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没有什么两样,别人现在不把他当作臭虫一样捏死就不错了。炼狱门虽是他一手创立的,但现在却不能回去。他当初创立炼狱门的时候,用人的时候,忠心不忠心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要武功高强,对自己有没有用才是最重要的。将去善谷的恶人全都收在炼狱门之中,也是出于这种目的。
裴恩培清楚权利对一个人的引诱有多么的大,他也正是用权力做诱饵让别人听命于他的。这些人忠心的不是他裴恩培这个人,而是他手中的权力。现在自己已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手下那些早就虎视眈眈的人岂会还听命于他,见到自己的时候,下手时说不定比那些江湖中敌对门派的人还要狠。
金铃破没有亲自杀了裴恩培,但却比亲手杀了他更残忍,更加的恶毒,至少裴恩培心里是这么想的。他就要自己活着接受这些打击,他就是要自己像一条狗一样的活着。
金铃破当然也清楚裴恩培心中的想法,道:“我怎会看着大哥历险而在一旁袖手旁观。”
裴恩培满脸都是疲态,连腰身都有些佝偻,道:“你要怎么做?”
金铃破道:“小弟决定与大哥一起归隐山林,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小弟的这点本事虽然不算什么,要保护大哥的安全应该还不算什么难事。”
裴恩培道:“你要与我一起归隐山林,从此以后我们就要每天都生活在一起?”
金铃破道:“能够常伴在大哥身边,正是小弟求之不得之事。”
裴恩培忽然道:“我不愿意!”
金铃破道:“难道大哥还在怨恨我?”
裴恩培苦笑道:“我虽然做出了许多不该做的事,但我并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一个小心眼的人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成就。“我不愿意与破弟常年在一起,是因为我无法面对你!”
金铃破焦急道:“我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裴恩培道:“其实像我这种人,是死是活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你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