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恩培长叹一口气,道:“虽然我不赞同这种看法,但总算知道了你的想法,也解开了心中一直没能解开的疑惑,总算可以静下心来与破弟放手一搏了。”
早春的风寒冷如刀,一把刮骨剜心的刀。
金铃破的心犹如有人用刀在剜,他与裴恩培不是仇人,也没有怨恨。他们是兄弟,而且还有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金铃破没有恨过裴恩培,从来没有过,即使裴恩培曾经那么对自己也从来没有过。裴恩培也从来没有怨恨过金铃破,金铃破也没有值得他怨恨的地方。
金铃破对别人也许会说出一些下不来台的话,甚至做出一些过激的事,但对自己却一直都很尊敬,就连一句过重的话都未曾说过。裴恩培之所以数次都想要金铃破的性命,也许只不过是因为嫉妒与害怕。
嫉妒金铃破孤身一人却也能有如此成就,虽然大家都不喜欢他,却也不敢去招惹他。害怕金铃破总有一天对自己不会再忍下去,因为一个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金铃破的忍耐的极限在哪里?没有人知道,自己也不敢放手去试探,他害怕自己根本掌控不住已经发怒的金铃破。谁也不知道金铃破发怒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因为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见过发怒的金铃破,但可以想象发怒的金铃破一定很可怕。
金铃破与裴恩培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金铃破永远都将自己的朋友当做朋友,裴恩培的朋友却是在不停变换的,今天是他的朋友,明天也许就不是朋友了,而变成了他的敌人了。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金铃破,他从来没有担心过金铃破会在自己背后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来。裴恩培提防过每一个人,唯独没有提防过金铃破。
有的人将别人看着自己的兄弟,就会一辈子都将他当着自己的兄弟,无论是什么样的改变都不能让他改变原来的想法,金铃破就是这样的人。可是,今天他却要对自己的兄弟动手,虽然是迫不得已,但其心中的痛苦确实一般无法体会得到的。
内心虽然痛苦万分,但金铃破却也没有丝毫礼让留手的意思,因为这关系到整个江湖的安定,不容他为了兄弟之情而有所懈怠。
所以,金铃破一直都在看着裴恩培手中的剑,留意他的每一个动作,即使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手上的每一条肌肉的活动都看的一清二楚。
人总是有弱点的,金铃破是人,所以他也会有弱点。金铃破的弱点就是太重感情,如今他已经放下了与裴恩培之间的兄弟之情,可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弱点。
这本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但金铃破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不是因为他与裴恩培之间的感情,而是他心中有些不安。
无论与多么强大的敌人决斗,金铃破心中都没有产生过不安,从他还未踏入江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江湖是险恶的,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危险,江湖人也随时都做好了血溅五步的准备。每次与人决斗,都有可能丧命,这次也一样,大不了也就是命丧当场,为什么心中会有不安?
金铃破心中会有不安,当然不会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只不过是因为这次胜败关系到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而是整个江湖的安危。无数人的性命都可能因为自己今天的这场决斗而发生改变,胜了固然再好不过,败了将是一片血流成河的场景,动荡不堪的江湖。
胜就是生,败就是死,对于裴恩培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心中绝不会有丝毫的不安,不但源于丰富的经验,而且来自于对自己绝对的自信。
裴恩培的自信并不是盲目的,金铃破的武功,这世上绝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如果是以前,自己的胜算绝不会超过三成。但一切都因为一本残缺的逍遥经改变了,现在他已经有九成的胜算,剩下的一成也最多不过是打成平手。这种有胜无败的战斗,如果心中还有任何的压力与不安,裴恩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裴恩培心中,一直都只认为苇懿才是自己需要关心的人,只需要顾虑她的感受就好。为了她高不高兴,开不开心,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这些都曾是他需要关心的,现在就连这些都不需要他关心了,所以,现在的裴恩培也就成了一个没有丝毫缺点的人。
为了炼狱门,裴恩培可以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朋友兄弟。为了自己的霸业,裴恩培曾经要置金铃破于死地,心中也没有一点不忍。但那时毕竟自己没有亲自出手,今天自己将要和金铃破面对面的刀兵相见,心中同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这种场景裴恩培当然也曾经想过,他以为自己心中一定会对金铃破有所愧疚,却没想到,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心中却是如此的平静。
裴恩培心中,一切都是假的,什么兄弟、亲人,甚至是自己的妻子,都不一定靠得住,唯一靠得住的,就只有自己手中的权利。只有自己手中握有足够大的权利,才是让人永远的忠诚于自己。
这一战虽然还没有开始,似乎已经注定了结果。裴恩培已经有了必胜的信心与条件,随时都做好了必胜的准备。金铃破早已经注定了要失败,因为他心中有了太多的牵挂与负担,有太多的人都会因为他这一战而命运会发生截然不同的结果,所以他已经有了太多的压力。这也决定了今天的结果。
这一场决战的胜败虽然似乎早已注定,但却不得不进行。风更大了,早春的天气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没有太阳的,今天也不例外,天空既不明亮也不阴沉。似乎所有的光辉,都已经集中在两个人的身上,两个即将马上开始一场决战的人。
一柄长剑,一枚金铃。长剑已经出鞘,金铃却未出手,但两个人却同时动了。
两人相距还很远,但手中的招式却已经开始不停的变化,而且变化的很快。金铃破的手变化的也很快,因为这种距离正是暗器发挥威力的绝佳距离。
苇懿虽然在一旁观看,却也看得心惊肉跳。也只有苇懿才能看得出这一战到底有多么的凶险,金铃破手中的每一个变化,都是为了寻找到裴恩培的破绽,只要裴恩培露出一丝破绽,他手中的金铃就会出手。幸好金铃从来都只打别人的太阳穴,所以裴恩培需要保护的地方也就不多,只需要用长剑护住自己的头部就行。虽然金铃从来没有落空过,但万一失了准头,打中了眼睛或者是头上其他什么地方,那滋味一定也很不好受。
如果金铃破的对手是别人,此刻他手中的金铃早已出手,这之间裴恩培至少已经出现了三次破绽,但金铃破却偏偏没有出手,只因为这几次露出破绽的时间太短,金铃破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不同以往,没有绝对的机会,金铃破不敢出手。
机会的出现稍纵即逝,尤其是在生死决战的时候更是这样。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金铃破已经失去了最好的出手机会。
裴恩培手中的长剑还在不停的变化,并没有因为局势对自己更加有利,而就有所放松,这种愚蠢的错误他从来不会犯,所以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
裴恩培十分清楚,只有两人真正的近身的那一刻,才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也是自己取得胜利的时候。金铃是暗器的一种,但只适合远攻,到了近处就毫无威胁。这一点裴恩培清楚,金铃破也一定明白。
所以,金铃破手上的变化更快,希望在这最后的一段距离之内,找到出手的绝佳机会。
绝佳的机会,又岂是那么好找,直到两个人相距三尺的时候,金铃破都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也彻底的失去了出手的机会。
裴恩培的心里总算轻松了一分,也仅仅是那么一分而已,面对金铃破这样的对手,谁都不敢完全放松警惕,那无疑是自己找死,裴恩培最了解金铃破,也知道他有多么的可怕。感觉轻松了一分与放松了一分,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但其结果却是完全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