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底动手没有?这个问题知道答案的只有南门荣祖与邓不愁两个人。
裴恩培也想知道,所以他只有问邓不愁:“你们比过了?”他虽然是在问话,但口气却更像是命令一个人的口气。
如果是以前,绝不会有人敢对邓不愁这样说话,就算有人这么说了,邓不愁也绝不会理他。可现在已经不是以前,所以不但有人这么与他说话,而且他还回答了,不但回答了,而且态度还很恭敬、也很诚恳,道:“已经比完了!”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接着问:“结果怎么样?你是输了还是赢了?”裴恩培不是别人,所以他没有这么问,而是忽然站起身来,道:“破弟,既然此事已经了结,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愚兄这就告辞。”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情深,只不过到底有多少真情在其中,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金铃破笑道:“大哥有事尽管先走,小弟就不远送了。”他的笑容还是更以前一样,只不过话语间多了几分客气,不再像是兄弟间在话别,更像是一般的朋友间在告别。金铃破说话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裴恩培将已经有些皱的衣服拉直,道:“我们走。”我们,当然是说的自己与邓不愁。
邓不愁却没有动,道:“不愁这次不能跟门主一起走了。”
裴恩培眉头微微一皱,道:“为什么?”
邓不愁道:“当初我加入炼狱门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如果我要离开,随时随地都可以。”
裴恩培当初的确是这样答应他的,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道:“你与南门荣祖已经打过一场,但是看样子似乎你并没有胜过他?”
邓不愁道:“要想胜他,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裴恩培道:“果然是这样!”
邓不愁道:“但是我也没有败。”
裴恩培道:“难道你就不想打败他?”
邓不愁道:“当然想过,而且是日思夜想,几乎不能成眠。”
裴恩培被他说的有点糊涂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邓不愁道:“那只是我以前的想法。”
裴恩培道:“现在你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邓不愁忽然笑了,道:“现在我觉得,能有一个这样的对手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能有一个对手,还是一件好事?裴恩培没有看出来这有什么好的。谁不想天下第一?谁不想天下无敌?
邓不愁不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天下第一,更没有想过天下无敌。”
裴恩培道:“你既然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要来炼狱门?”
邓不愁道:“因为我想打败南门荣祖,一雪削眉之辱。”
裴恩培道:“可是如今你还没有打败他,一雪削眉之辱的事也就无从说起。”
邓不愁又笑了,道:“我忽然发现,这其实并不算什么。”
看到邓不愁又露出了笑容,裴恩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天让他留下来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邓不愁已经好久都没有笑过了,自他加入炼狱门之后就是如此,当然这是自己要求他必须要做到的。但是他还是要努力一下,毕竟邓不愁对炼狱门太重要了。
邓不愁的武功与地位在炼狱门中是相等的,职位是裴恩培之下第一人,武功也只有裴恩培比他高一些。
裴恩培怎愿意让邓不愁离开,即使知道希望已经十分渺茫,还是想要再次努力一下。道:“一个人受到了如此大的侮辱,却不想去报仇,这不是一个江湖中人该有的行径。”
邓不愁淡淡道:“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紧接着道出了改变想法的原因:“败给我的人也有不少,甚至还有几个人命丧在我的手中,如果这些人也与我有一样的想法,我就什么事都不用做,天天就只用想着怎么去应付他们就行了。”
裴恩培冷笑道:“你以为是他们不想来找你报仇?其实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个本事罢了,如果他们有这个本事,一定会来的。”
邓不愁道:“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来的。”
裴恩培道:“你怎么能够肯定?”
邓不愁道:“我不能肯定。”笑了笑又道:“但是我不在意。”
裴恩培见邓不愁已经下定了决心,知道再强求也没有用,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或是他对你说过什么?为什么忽然之间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邓不愁道:“你是不是认为,南门荣祖高才一定给我说了一大番道理,所以我的想法就有了变了。”
裴恩培道:“难道不是吗?”一个人的想法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发生如此大的转变,这是毋庸置疑的。
邓不愁道:“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之所以发生了改变,只不过是因为我问了一个问题。”
裴恩培道:“你问了什么?”
邓不愁道:“以他的武功,秦江本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败在他的手中,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裴恩培道:“没有问其他的问题?”
金铃破也问了南门荣祖同样的问题:“邓不愁真的没有问其他的问题?”
南门荣祖道:“不错,见金铃破不相信的样子,”又问道:“你不会认为,我会与邓不愁一起说假话吧?”
金铃破摇了摇头,道:“无论是你还是他,都不是这样的人。”如今他们已经与裴恩培他们分开,所以说话也比较随便,又问:“什么时候你的口才变得这么好了,仅凭一番话就能够改变邓不愁的想法。”
南门荣祖道:“我只不过将那天发生在金剑山庄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金铃破道:“听完你说的话之后,他马上就改变主意了?”
南门荣祖道:“就算是皇帝老子的圣旨,都不可能让邓不愁马上就发生这么大的改变。”狡黠的笑了笑,又道:“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始有了改变。”
金铃破道:“有了什么样的改变?”
南门荣祖道:“他先是沉默,似乎想到了什么,或是想通了什么,紧接着就说出了一番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话。”
金铃破当然要恰到好处问一句:“他说了什么?”
邓不愁道:“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找你拼命,你一定很奇怪,既然不想找你拼命,为什么又要约你来狮子坡。”南门荣祖当然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邓不愁又开始给他解释:“我约你来只不过是因为你曾经削掉了我的一根眉毛,所以我每天都在想着要想着,什么时候也要削掉你一根眉毛。”
“只是想削掉我一根眉毛?”
“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没有血海深仇,甚至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很喜欢你,当然,那时候你还没有削掉我的眉毛。”
“被人削掉眉毛,那可是奇耻大辱!”
“听你的口气,似乎巴不得我来找你拼命。”
“你我的性格,其实有些地方还是相像的,我也很想跟你做朋友,当然更不想跟你动手。”
“听了你刚才的一番话,我忽然发现,被人削掉了眉毛虽然不要是小事,但比起你所经历的事,又不算什么了。”
“所以呢?是不是说我们就不用动手了?”
邓不愁道:“那怎么行!”
南门荣祖诧异道:“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还是要与我决斗?”
邓不愁道:“我们彼此为了今天,都做了大量的、精心的准备,如果就这样离开,心里一定会感到遗憾。”
南门荣祖知道,看来今天的这场决斗想要避免是不可能了。
邓不愁忽然道:“决斗当然就完全没有必要了,但是为了对得起我们所做的精心准备,切磋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切磋和决斗虽然都会动手,但是由于性质的不同,所以结果也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一场有惊无险的切磋下来,邓不愁将仅剩的一点怨气发泄了出去,也对彼此的武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与了解。除了弄乱原本光滑的头发,整齐的衣服,两人都没有受伤,但是心情却很好,很高兴,因为他们又多了一个惺惺相惜的朋友。
每个人都有朋友,喝酒的朋友,吃肉的朋友,同生的朋友,共死的朋友,能够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也许你不会都有,但绝对会有其中的一两种朋友。
今天,南门荣祖又多了一个朋友,亦敌亦友的朋友,这种朋友可不是每个人都会交的到的,所以南门荣祖很高兴。
金铃破也很高兴,为南门荣祖多了一个亦敌亦友的朋友而高兴,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