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笑两声,雨霖低声道:“娘娘说,一叶可知秋,一叶亦可障目!”
因为一夜未休息,雨霖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嘶哑;睫毛轻颤了两下,云洛心中猛跳了两下,这句话……皇后可是在提醒自己,无论在姜府还是在皇宫,自己都翻不出她的掌心,一举一动都被她监视着,只是却借着雨霖的口说出,算是给了一个警告,看来以后做事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只是知秋还罢,那障目又是何意,又或者,这两者间还有深一层的含义?
“姑娘可知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时,雨霖低沉的嗓音又在云洛耳边响起。
从怔神中醒悟过来,云洛心里暗道:既然事已如此,这出戏,自己是不唱也得唱。扬起头,轻轻一笑,云洛道:“既然娘娘是说给你听的,那片叶子应该就是你啊,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啊?是我?”雨霖皱起眉头,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忽的看向云洛,转而又道,“可是,奴婢还是不懂!”
“娘娘要你来问我,难道我就懂?”云洛看着雨霖在听到此话后那副惊讶的表情,继续笑道,“不懂便不懂,猜的太透,也不见得是好事!”
雨霖心里腹诽一句,都猜到是娘娘要我来问你的,你还谦虚说不懂,但面上却恭敬的答道:“是,姑娘!”
隔了一会儿,见雨霖面色不好,云洛放下面巾递给她,又道:“好了,找个替你的人来,下去休息吧!”
“嗯?”愣了一下,雨霖一个激灵醒悟过来,才忙道,“娘娘说,要奴婢贴身伺候……”
“重芳阁又不止你一个人是椒房殿的,要做给人看,也要养好精神不是!”斜睨了雨霖一眼,云洛语气略带些僵硬。
“是!”有些无奈的低低应了一声,雨霖把洗脸水端了出去。
其实,云洛对雨霖的第一印象不错,那是自己觉得雨霖应该是个明事理知变通的女子,但到今天才看透,雨霖也不过是个想在宫里保住小命的普通宫女而已,甚至连争斗的精神也没有,不知皇后有没有看到她的这点,又或者,她在自己面前装的很好。
但云洛也着实想要保住雨霖一命,毕竟曾经她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帮了自己,不管她是不是自愿,但她那些天都是尽心在做,云洛看得出来。
午后,天不知为何又阴了下来,乌云飘来,使天空看起来都暗了许多,云洛半眯着眼睛躺在软榻上,心情没由来的感到一阵不安,脑子里胡思乱想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就是静不下心。
书房门被人轻轻推了开,云洛没有理会,继续假寐着。
“姑娘!”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霍然睁开眼睛,云洛便看见殷奴站在榻前,眉头微微皱起,在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微胖的小太监,这人正是小顺子;虽然每日都会见小顺子,可是云洛却一次也没有向他询问关于自己姐姐的事。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云洛压低声音,不悦的问道。
“雨霖刚被娘娘派来的人招走了,小顺子也刚从内务府回来!”殷奴心头急,嘴巴上便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云洛听着,不由皱起了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升起。
“殷姐姐,还是我来说吧!”小顺子接过殷奴的话,对着云洛道,“姑娘,恐怕明晚,娘娘便会安排你侍寝了!”
什么!
云洛猛的从榻上坐了起来,手在袖子里不由抓紧,这么快!
“姐姐啊,你要想清楚,到底这样值不值?”殷奴压低声音,又急促的说道。
云洛此时心里千思万转,既然早已决定这么做,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瞄了小顺子一眼,云洛发觉这样自己很是失态,缓了一口气,才微笑着对殷奴道:“什么值不值!能侍奉皇上是我的荣幸,你这个小宫女,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姐姐啊!”殷奴似乎没有感觉到云洛的特意而为,拉起她的衣袖,“你以为殷奴木讷不知道,别骗我了!”
“殷奴!”高喝一声,云洛连忙捂住嘴,左右看了看。
“姑娘请放心,这里没有别人了!”小顺子仿佛明白云洛所担心的,连忙说道。
殷奴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大喊大叫的地方,自责的咬了咬唇,看了眼小顺子,又看了眼云洛,没有再说话。
对于小顺子的突然出声,云洛怔了一下,但立刻便恢复正常,盯着他,目光灼灼。
“我的身份是不是你告诉皇后的?”云洛突然僵硬的开口问道。
“是的!”小顺子低头应了一声。
“真的是你!”殷奴显得很诧异,而脸上的诧异没过一会儿便渐渐被怒气所取代。
云洛阴沉着脸,但她显然比殷奴要更冷静,又继续问道:“为什么?”
深吸一口气,小顺子将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答道:“小顺子是皇后娘娘安排到碧韵阁的内线,原本只打算机灵点,好好为皇后娘娘做事,保条小命直到出宫,但是奴才在第一次见到姑娘的真面目的时候,奴才心里很震惊,你的容貌、你的名字都和小顺子曾经的恩人很相似,你叫云洛,她叫云溪;不过,那时奴才还只是怀疑,直到殷姐姐拿来了那个金铃,恩人姐姐她也有一个,小顺子才敢确定!那个时候,小顺子便决定了在宫里只为姑娘效劳!”
“只为姐姐效劳?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已经对你的做法后悔了?”殷奴忿忿的插嘴道,“可是,一切都晚了!”
“不,小顺子现在想来也不觉那样做是错的!”小顺子直接否决,“那时,姑娘已经没有了后路,奴才那样做也是保了姑娘!”
“你,你还冥顽不灵,把我姐姐害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是帮了她!”殷奴和小顺子争论起来。
看了她一眼,也懒得理会殷奴胡搅蛮缠,小顺子对着云洛弯身道:“姑娘明鉴,且听小顺子把话说完!”
看着他诚恳的样子,云洛有些拿不准了,对殷奴道:“殷奴,听他把话说完!”
有了云洛开口,殷奴也不好再说什么,瞪了小顺子一眼,站在一旁是生闷气。
“谢姑娘!”直起身子,小顺子表情很严肃,“其实,齐妃早已对姑娘心生戒心,甚至在奴才来之前,可以说她要对付姑娘这件事,过程都不知都算了多少回,姑娘只要在宫里就躲不了,更何况那时姑娘的身份不过是个粗使宫女,也没有出宫的资格!”
“有这事?”殷奴又迫不及待的开了口,“那你怎么不早说?”
“可能那时是小顺子的私心作祟,不愿惹祸上身!但事已至此,从那时清形看来,也只有皇后娘娘可以帮到姑娘了!”
“那你不是把我姐姐刚救就出狼窝,又送进虎穴!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你这救与不救又有什么意思!”
“在小顺子看来,这有天壤之别!”小顺子应声答道,又转头看向一直静默的云洛,“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小顺子不过是个太监,但是进宫五年了也见的听的很多,小顺子的师傅,曾经的内务府总管陈吾德,在告老回乡之际也曾告诫过小顺子,在宫里做事一定要求稳;暂且不说殷姐姐的武功有多高强,小顺子也相信,姑娘进宫的目的绝不简单,否则怎会在齐妃身边做个小宫女,忍辱负重,恩人姐姐人那么好,怎么会沦为官妓,姑娘比小顺子清楚,难道姑娘你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惨死?”
这一番话直击云洛心头,她仿佛失了魂魄般的听完,是啊,自己以往都只考虑了自己,而不顾姐姐的死活了,还有哥哥,现在自己只要一伸手便能触摸到强权了,小顺子都比自己懂!
“我……不能!”云洛咬着唇,无力的答道,转而又猛的抬起眼睛盯着小顺子,“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这不是皇后的一个奸计呢?”
小顺子似乎也明白,垂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香囊递给云洛,上面还绣着几朵黄蕊兰花。
“这是奴才在乱葬岗,从恩人姐姐身上找到的!”
熟悉的针法,两两交织,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兰花,这些都是姐姐曾经喜欢的东西啊!
云洛双手颤抖的接过香囊,上面还浸透着已经发黑的血迹。
“姐姐!”
“恩人姐姐还说过,她左眼下那颗泪痣就是她命运多舛的印记!”
是呀是呀,姐姐也对她说过!
云洛此时已经不怀疑小顺子的话了,纵使是皇后,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普通的棋子而如此费尽心思,将香囊捂在胸口,口中喃喃道:“都是洛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