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和姜二在湖边见面后,云洛没有再离开院子,静静等着最后那已定的结局。
九月结束了,院子里已深深的染上了秋的颜色,带着丝丝的落寞,云洛的心也低落了起来。
早晨,忽然下了雾,云洛早早的起了床,心中有事怎么也睡不着,穿戴好衣物,便坐在妆台边发呆,头发任由若儿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云洛也懒得理会。
“二小姐!”
门外忽然有人叫道,云洛没有反应,倒是若儿很兴奋的去开了门。
“二小姐都起了!”
那人继续说话,云洛缓过神来,也没有回头看,只是对着镜子理了理妆容,从镜中看清了来人,竟然是消失了许久的许嬷嬷。
“宫里来话儿了,说是皇后的车驾明日来府里接你!”许嬷嬷也没在意云洛是否理会她,一个人笑眯眯的继续说道,“老爷吩咐了,今天接你去内府,明日才好从正门出去。”
云洛的睫毛颤了颤,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现在就走吗?”云洛道。
“是的,二小姐收拾收拾,就跟着老奴走吧!”
“好,那请许嬷嬷稍等片刻!”云洛站起身,又道,“若儿,带上一些常用的衣物,和我一道走吧!”
“是!”若儿欢快的应了,本来还以为没有有自己的份,现在小姐居然叫自己一起走,若儿感到很是受宠若惊,这个天真的小丫头,有了高兴的事脸上就挂不住,脸上笑呵呵的忙来忙去,云洛看着她,竟然心生出一丝羡慕。
真的好怀念,那段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日子。
内府的住处比之之前的院子好了许多,若儿此时兴奋地左看右看;比之云洛,她看起来就淡然了许多,见惯了宫里的亭台楼阁、雕廊画柱,云洛还更喜欢之前住那所简朴的小院。
吃饭的时候云洛依然呆在屋子里,现在,她突然不愿意见那些姜家人了,或许芙儿和姜二除外吧!
正想着,若儿已经收拾好碗筷出去了,云罗百无聊赖的翻着姜府今早送来的几件首饰,随手甩到了一边。
“洛儿姐姐!”
一个脆生生的童音突然传到了云洛的耳朵里,转头向着窗外一看,云洛便发现芙儿正踮着脚站在屋外不远处的长廊上,笑呵呵的向她打招呼;也微笑着向芙儿招了招手,云洛起身走到窗边,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从长廊那头走出一个大丫鬟,唤着芙儿离开,芙儿看了看那个丫鬟,又看了看窗边的的云洛,小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摆了摆手,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叹了一口气,云洛撑起身子向着芙儿离开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姜二一袭绿袍,抱着身穿鹅黄小衫的芙儿,旁边跟着他的夫人舒宁,她正眯笑着看着这父女俩;芙儿像是在姜二的耳边说了句什么,云洛看见姜二微微偏头向她的方向瞄了瞄,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感觉,他的夫人,是多余的。
晚间,夜一片漆黑,无星无月,睡在已经告别了多年、精致非常的红木雕花床上,绫罗锦被,云洛翻来覆去,竟然感到浑身都不舒服,可能做惯了丫鬟,身子骨都贱了吧!心里嘲讽了一番,云洛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早晨还不及卯时,却已经又醒了过来,望着依然漆黑的屋内,云洛知道,今日之后,便再无退路了。
穿上了姜府特意给她备的锦服,妆容淡雅,云洛上了一架雕花淡黄色马车,若儿看着她离开,哭得泪流满面。没有告别,没有留恋,这只能算是云洛生命里的一个小插曲,未来的一生,她叫姜洛,一生宫途。
……
马车缓缓的行着,路上接连不断的传来阵阵的吆喝声,有嬉笑、有怒骂,这才是生活,真正的生活啊!而不是宫廷里整日整日的勾心斗角,可是,自己有的选择吗?
云洛闭着眼睛假寐着,脸上波澜不惊。
随着喧哗声渐渐远去,云洛知道,要到宫门了吗,宫门百米内,闲人不得随意靠近,自己多想作那个闲人啊!
“站住!”
一声高喝突然在耳边响起,到宫门了吗?云洛牟然睁开眼睛,望着车壁,叹了一口气。
车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声音问道:“车上是何人?”云洛听着,这个声音竟有几分熟悉。
“回穆大人,是皇后娘娘的堂妹姜洛姑娘!”驾车的小太监好声应道。
穆大人?云洛听到这个字眼儿,心里一惊。
这时,马车又重新起步了,云洛连忙撩开帘子,斜眼看了那个穆大人一眼,只是侧脸,依然是侧脸,还没来得及看清,马车已经过了宫门,云洛很想喊停,可是,她知道,不可能,理智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做的。
不管那人是不是自己找了许久的人,都不可能了!
车驾过了宫门,又行了一会儿,云洛便下了马车,要知道在宫里若没得恩典,是不能乘车骑马乱走的;跟着椒房宫里来的小太监,云洛垂眸向着中宫方向走去。
看着两边高大的朱红高墙,云洛第一次觉得那样压迫,压得自己走要喘不过气来,压得自己身形越来越渺小,连灵魂也在不断颤抖。
“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待奴才进去禀告!”
小太监突然开口说道,云洛呆了呆,都到了椒房宫了,何时到的,自己怎么没有发现。
云洛微微抬起眼眸向四周扫了一眼,才发现,她正站在一条通往眼前正殿的石板大道上,前面还有一条高长的阶梯,两边碧绿成荫,假山嶙峋,偶有几个宫女太监走过,都是目不斜视,脚步匆匆。
隔了好一会儿,殿上才传来响动,那个小太监匆匆的跑下来,站到云洛面前,用奸细的嗓音说道:“快进进过去吧,娘娘昭你了!”
云洛向他行了个礼,走到阶梯边,提着裙子慢慢的走上去,一步一步的接近那座金碧辉煌、庄严肃穆、即将改变自己命运的宫殿。
还未走到顶端,一个身着宫女服的女子从另外一边的楼梯突然冒了出来,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带着一阵悦耳叮铃的声音,云洛原本剧烈跳动的心在这个铃声下,渐渐平静了下来;脚步未停,云洛斜眼睨了那宫女一眼,见那宫女也向她露出一丝微笑,熟悉而亲切的微笑,像是鼓励,像是安心。
嘴角向上轻轻的弯了弯,云洛与那宫女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