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这身打扮似乎太过随意了吧,进了宫便不比外面,姑娘还是郑重些好!”
“姑娘,走路可不是这么走得,摇姿摆尾,你没学过吗?”
“姑娘,吃饭讲求先布菜,若是皇上在,你还能这般胡吃海喝吗?”
“姑娘,就算要午睡,怎可这般毫无姿态,你是学着那些花街柳巷,舞弄姿色?”
……
一连十多天,云洛都是在这样的声音下度过,这个老嬷嬷纯粹是在找她的茬儿,可是云洛没有半句反驳,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云洛也知道,这时反驳根本没用,还不如让姜家人认为她是软弱可欺、任人揉捏的,然后再慢慢对她放松警惕。
其实,云洛这般偷巧的心思,加上这些日来对这老嬷嬷的旁敲侧打,也大概的猜到了,姜礼慧是知道她在宫里呆过两年,怎会没事给自己找来教习嬷嬷,这不明摆着给人提示,我们姜家又有人要进宫了,而且还来的这般巧!还有,如果真的是皇后暗地派来的,那必定是皇后的心腹,岂可这般古板刁钻!
如果是姜家人派来的,是自己以前太高估了姜家人,还是姜家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这是一个暗示,虽然老嬷嬷的到来让云洛吃尽了苦头,但也不见得没有收获。
对着铜镜,云洛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一个常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就到了九月,早晚就显得凉爽了许多,云洛每日被老嬷嬷这么呼喝着,连着一个多月,老嬷嬷也显得惫懒了许多,可是云洛有的是耐心陪着她,每天重复着枯燥的日子,也不知道宫里此时变成了什么样儿?
这日,云洛依然早早的起了床,等着老嬷嬷过来训斥,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半个人来,老嬷嬷出事了吗?云洛心里淡淡的想到,毕竟相处了一个多月,老嬷嬷在自己身上也费尽了口水,就这么出事了……
“姑娘,你起了!”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云洛的耳朵里,云洛带着些错愕,看见一脸喜色的若儿走了进来。
“嬷嬷呢?”云洛诧异的问道。
“我不知道,今早我起的时候,嬷嬷就让我来服侍姑娘!”
“是么?”云洛微微笑了笑,“也好,只是嬷嬷教了我这么多,连谢都没一句,她就走了,真是可惜!”
“姑娘人真好。”若儿是看着云洛这些日子被老嬷嬷折磨、挖苦,可是自家小姐竟然不怪罪还要谢她。
听着若儿的赞美,云洛只回了她一个笑脸,便不再言语。
老嬷嬷走了,一方面是姜家差不多对她放心了,还有一方面,应该该来的是要来了吧!
没了老嬷嬷的束缚,云洛显得自由了很多,天气转凉,云洛便喜欢出去散步,对于冥顽不灵的姜家,云洛已经决定利用姜礼慧来接近了,至少她借用的是姜家的身份,在她还没有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拉近关系。
不知不觉走到一片小湖边,清凉的湖水随风泛起微澜,云洛心中一动,坐到湖边的一块石头上,湖边有一个大树,一片落叶飘落,云洛伸手接住它,还带着深绿而微微泛黄的叶子,清晰的根茎。
“一叶落而知秋!”
口中喃喃念了一句,云洛随手将落叶扔向湖水那边,哪知忽然风起,竟将那片落叶吹的飞舞起来,云洛眼睛不由自主的随着落叶移动,一道竹青色挺拔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那人带着温润如玉的微笑,俊美的五官,脸上柔和的线条,满头乌黑的发丝微散的束在脑后,他的目光就像月色一般,让人的思绪不自觉的便要深陷其中。
这人,云洛见过,正是姜家二公子姜礼炆,只是,那次见的时候,仓促之余,云洛完全没有把他看清楚。
微怔了一下,云洛连忙起身,垂下眸,行了个礼,叫道:“姜二公子!”
“洛儿姑娘客气了!”姜二轻声说了一句,竟然提步也走到了湖边,“姑娘不必拘束!”
点了点头,云洛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不是老天给她的一个机会呢?抬起眸,云洛看向姜二,见他还把玩着刚才自己丢弃的枯叶,眉目闪动,道:“二公子今日怎么有闲,到这偏僻之地来散步?”
“我是寻秋来的!”姜二微微一笑,看向云洛,“却在姑娘这里找到了秋!”
“哦?”云洛脸上带了些诧异,歪起头。
姜二把那片落叶收进衣袖,转头望向一园的满绿,道:“看着园中的繁茂,还以为生机勃勃,哪知已不过是强弩之末,只待秋风稍后,便是一城孤秋;而姑娘一叶知秋,乍一看,就连秋色也变得迤逦如春。”
云洛愕然转头望向姜二,却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带着柔和的笑意,没有半分的矫揉造作,一时竟然让云洛有些失神,隔了一会儿,才苦笑道:“二公子谬赞了,姜洛实在不敢当!”其实,云洛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到自己今后的命运而心生悲意。
“姜洛?是姜礼慧娘娘取的吗?”姜二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忽然问道。
被他突然转移话题,云洛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心里却百味陈杂,垂下眸,没有言语。
“芙儿说你叫洛儿,很美的名字!那是你原本的名字吗?”姜二像是没有察觉云洛的异样一般,微笑着继续问道。
“二公子似乎对姜洛的过去很在乎?”云洛忽然扬起头,眼眸直直的看着姜二,“请二公子放心吧,那些……会不会影响到姜家的声誉,姜洛想,皇后娘娘会比你考虑的更加周全!”
不知为何,云洛有些不悦了,可能是眼前的男子给人感觉太温润太温和,让她情不自禁的会控制不住情绪,又或者多年形成的这种乖张脾性今天发作的很特别。的确,姜二并没有说任何重话,可就是让她难以自控,原本的名字,早就遗忘在心底了吧!
“姑娘恐怕误会了姜某了!”姜二先是愣了一下,才带着些许的慌张解释道,“姜二并没有轻视姑娘的意思!”
缓过劲来,云洛也发觉自己的话不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眼眸,望着泛着微澜的湖水,就好像自己的心一样不平静。
“二公子,刚才是姜洛胡言了!”云洛淡淡道,站起身,继续道,“时间不早了,姜洛该回去了!”
说完,云洛提着裙子转身就欲离开。
“哎!”姜二忽的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也站起了身,“呃……洛儿……姑娘,姜某今日来此,还有一事!”
心跳骤然加快,云洛感到脸有些发烧,自己向来宠辱不惊,今天竟然两次在姜二面前险些失态,不有些恼火,抽回被他握着的手腕,云洛依然背着他,问道:“不知,二公子还有什么事?”
姜二也有些讪讪,踌躇了半天,才道:“那次,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那次!哪次?云洛愕然了,说实话,对于那些菲薄她的话,她向来记得不清,也懒得去理会,可是自己和姜二,加上今日也就见过两次面,难道是芙儿病的那次?
“二公子言重了,那件事,姜洛早就不记得了!”云洛淡笑着道,依然没有转身。
“姑娘大量才看得出姜某的无度,上次实是失礼了!”
“二公子切勿妄自菲薄!”云洛回过身,此时,她已恢复到了以往的游刃有余,微微笑着,“若是二公子非要对姜洛做出补偿,姜洛也不矫情,但这个时候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先记下,若日后姜洛有所求之时,还请二公子莫要推辞!”
姜二迟疑了一下,盯着云洛,久久不得言语。
“二公子不要误会,姜洛日后就算有要二公子所行之事,若有违道义,二公子大可不理会!”云洛加了一句,今日差点误了正事,幸好姜二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么自己就该接好,云洛眼含诚恳的盯着姜二。
“那好,今日就算姜二欠下洛儿姑娘一个人情,日后若有差遣,姜二决不推辞!”
姜二拱手应了一句,云洛心里暗吁了一口气,这也算是日后的一个伏笔吧!
“言重了!”
云洛又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了。
湖边风起,吹拂在姜二身上,发丝轻舞,看着离去的那道身影,姜二有些不舍,忽然,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想要知道,那个女子的淡然的面具下,到底隐藏了怎样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