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还是跟随梁潇进了府衙的内廷,梁潇支走了随行的差役,又令他们关好了门窗。然而同时屋内的光线暗了许多,李延为此更为惊慌,甚至怀疑这是要对他不利,一脸惶恐的向四外张望。
梁潇为了缓解他的紧张,将桌上的油灯点燃,可增加的这点微弱光芒,丝毫不减李延心中的恐慌。
“吴公子,您这是?”李延定了定神,苦着脸向梁潇问道。
“李大人,您先看看这个。”梁潇说着,拿出李延曾经亲笔写下的准行文书,递给了李延。
李延看完文书之后,顿时思维定格,他怎能不知这小小的一张纸,便可以让他命丧黄泉。最终他身子一软,面色惨白的瘫在了地上。
“吴公子饶命呀!”李延跪在地上,拱着手,老泪纵横的恳求道。
“李大人,快快请起。”梁潇连忙上前,扶起李延,面带微笑的道:“实不相瞒,在下并非姓吴,我叫梁潇,是原苏州知府梁忠书之子。记得梁家出事的时候,您曾网开一面,放过我和夫人一次,此事我可是铭记于心。”
“梁潇?”李延轻声嘀咕了一句,猛然想起了当场在核实梁家家眷的时候,是有一个叫梁潇的人躺在担架上。不过这对李延并无意义,吴公子也好,梁公子也好,那都是安国公的亲戚,对于他来说,都是来要他命的。
“原来是梁公子,还请梁公子饶我一条老命吧。”
“这事一会儿再说,来李大人,请坐。”
梁潇客气的把李延让到桌子旁的座位上,可李延不敢坐,紧忙拒绝。
“这没外人,李大人不必这么客气。”梁潇说话的同时,把李延手中握着的文书拿了回来。
李延的心思都在那张文书上,见文书又落到梁潇手里,心中恐慌再度加强,也顾不上其它,被梁潇轻轻一推,便坐到了椅子上。
“这些天委屈李大人了。”梁潇坐在李延桌对面的椅子上,轻笑一声,对他说道。
李延顿时又泪流不止,哭丧着连,道:“本官一时糊涂,做出了天大的错事,本是罪不可赦。可梁公子念在本官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
李延话音未落,突然一股烧焦的气味传来。他定眼一看,梁潇正拿着那张文书在油灯上面用火燎着。片刻之后,可定李延死罪的证据化为了灰烬。
“本……本……本官……”此刻李延正是说话之时,可看到了梁潇所作一幕,如同是在做梦,思维再度定格,语言中枢也随之错乱。
梁潇轻轻吹下了桌上的灰烬,然后笑着道:“既然李大人当初放过梁潇一马,梁潇理应报答。李大人请放心,如今文书没了,林枫也死了,此事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朝廷真的怪罪下来,李大人至多也就担个失职之罪。不过李大人刚到通州不久,即便失职也有情可原。到时我在国公爷那里说几句好话,这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多谢梁公子救命之恩,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李延的地方,梁公子尽管吩咐便是,李延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李延命保住了,他连忙跪在地上,万分感激。
“李大人快快请起。”梁潇急忙上前把李延扶起,又对他道:“我这么做也是在报答李大人当日之恩,既然李大人这么说了,那我们不妨交个朋友。以后无论是谁有了麻烦,你我都要鼎力相助。”
“那是自然,能有梁公子这样重情重义的朋友,也算是我李延三生有幸。”李延这话绝不是虚的,他也是心甘情愿的交下了梁潇这个朋友。
公堂之上,苏州知府与肖远等得都已昏昏欲睡。但他们知道梁潇是在内廷谈正经事,谁也不敢擅自打扰,只能在那干等着。
梁潇带着李延回到公堂,他冲公堂之上的苏州知府和一旁听审的肖远一抱拳,同时说道:“我已查明,李延与私盐案毫无关系,而林枫贩卖私盐一事李大人也毫不知情。不过李大人确实有督管不严、失职之罪。但从情理上讲,李大人刚到通州县城还不到一个月,以在下之见,二位大人还是从轻发落吧。”
李延在一旁听了此话,心中又是一阵感激。至于苏州知府,对此从来就不发表任何意见。再说了,李延是刑部侍郎,正三品官员,他是苏州知府,正四品,不管李延是犯了死罪,还是失职之罪,都轮不到他发表意见。
众人一同望向肖远,肖远虽是武将,但有吴坤有话在先,让他按照梁潇的意思办。他便顺水推舟,同意了梁潇的说法。
“既然梁公子已经把案子查明,那一切就按照梁公子的说的办吧。至于失职之罪,也按照梁公子的意思办吧。”
肖远说完此言,苏州知府便宣布退堂,稀里糊涂的把案子结了。可这样一来,却难坏了府衙的新任的主簿。无论府衙还是县衙,正常审理案件时,主簿或是师爷都要把审案过程记成笔录,然后原告、被告签字画押。可这次升堂,除了肖远和知府一人说了一句“大胆李延,你可知罪?”再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知府宣布退堂,那主簿也不知该如何记录,更不知该找谁画押。
还没等苏州知府退出公堂,那主簿拿着一张写着两行字的宣纸快速跟了过来。
“大……大人,这笔录该如何记录?”
.这个主簿说话不分时候,也不管他家大人高不高兴。这时叫住他,岂不自讨苦吃。苏州知府冲那主簿一瞪眼睛,咬着牙喝道:“问肖远将军去!”
“哎!”那主簿点了点头,又拦住了随之走来的肖远,同时问道:“肖……肖将军,这笔录该怎么做?”
肖远心说这个主簿真没个眼力价,这个时候还问这些东西干什么。当即冲他一瞪眼,喝道:“问梁少爷去!”
“哎!”那主簿说完,又拿着那张宣纸去找梁潇,同时又笑着问道:“梁……梁少爷,这笔录上该怎么写?”
梁潇看了看这个主簿,又想了想跟随梁忠书的那个刘佟刘主簿。他感慨万千,不禁叹了口气道:“爱……怎么写就怎么写!”
梁潇说的也对,其实这个审案记录,那主簿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主要原因是,他写的东西谁看哪?
所有的人,包括府衙的衙役都退出了公堂,最后也只剩下那个一脸茫然的新主簿。
李延虚惊一场,最后被无罪释放,而且官职也没收到任何影响。等李芸儿从大牢里放出来之后,父女二人便准备启程赶回通州。
李芸儿从狱卒的口中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她此时见到李延,便向他问起详情。李延对此并未解释过多,只是含糊其辞的说了句:“都是梁潇救了咱们。”
李芸儿听到梁潇,顿时一愣。虽说早已觉察到梁潇并未寻常之人,可她却想不到梁潇竟然能在安国公的手底下救出他们父女二人。
就在此时,李芸儿忽然发现梁潇与肖远正有说有笑的从府衙的后门出来,而且苏州知府还在笑脸相送,这让李芸儿更加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