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就是现在。”莫林道。“我等恭候书者的智慧。”
“即使书者,亦无法种下无根之木。”
莫林眉头一挑,接受了莱因哈特的要求,自怀中掏出一束羊皮卷,递到他面前。
莱因哈特接过来,缓缓展开,神眼扫过内文。
“这不应该是真的!”
“但它如天边晨曦,恍若虚幻,却真实无疑。”莫林看向窗外,目光遥远。
莱因哈特在莫林脸上搜索。“蒙哥利亚早已退回龙蟠之地,“即使是永生天,也无法改变事实。”
“但星望堡已成废墟,摩拉维亚摄政安托瓦已经昼夜兼程,赶往贝宁格。”他顿了顿,“与他同行的,还有一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士。”
“如果那些人——姑且当他们是蒙哥利亚——能一夜之间把星望堡付之一炬,那三千骑士就什么都算不上。”
“安托瓦没办法无中生有,皇帝调走了他几乎所有能用的人手。”因愤慨生起的潮红涌上公爵脸颊,摩拉维亚摄政是他的至交好友,“弗兰克尼亚在低地取得了优势,维尼亚的先生们认为依靠军队的数量,就能扳回一城——就好像这是真的一样。”
“星望堡陷落是件大事,皇帝怎么看这件事。”话一出口,莱因哈特惊觉自己问了如此愚蠢的一个问题。维尼亚的主人可从来没把东方的威胁当成一回事儿。即使在那里,罗斯帝国日益强大,但总有人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对了,还有罗斯帝国,蒙哥利亚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越过维内德人的国境。”
莫林若有所思:“这也是公爵担心的,我们并没有收到来自罗斯的消息。最坏的肯能,嗯,就是你刚在看到的,罗斯帝国和蒙哥利亚站在了一起。毕竟,这并非没有先例。”“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但我仍旧怀疑它的真实性。也许是罗斯人干的,只是假借了蒙哥利亚的赫赫威名,但你要说是恶名也行。”
莫林从他手里收回羊皮卷,小心翼翼卷束起来:“希望如此,但我仍然赞同公爵的做法,有备而无患。况且,安托瓦摄政向来是诚实的最佳注解。”这句话得到了公爵的赞同,“从我三岁时认识安托瓦以来,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谎话,从来没有……”
“父亲,我并非质疑摄政的高贵品德,只是消息的来源……”莱因哈特自觉踢到了铁板,普鲁斯利亚公爵和摩拉维亚摄政的友谊,放眼中德莫特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公爵愤愤道:“安托瓦绝不会向我传递未经证实的消息,尤其是这消息牵涉到蒙哥利亚。”他注视着莱因哈特,眼神坚毅,正如游吟诗人口中所唱诵的战士公爵,“莱特,我不能看着安托瓦深入险境,即使消息真是假的,但那需事实证明——但那绝不能是安托瓦的命”
莱因哈特立即明白公爵已经已经做出了决定。“看来,蒙哥利亚已经是我们的假想敌了。”
“正是如此。”莫林已将羊皮卷收入怀中:“莱特,但我们对敌人一无所知,亟待书者之力。”
公爵的目光环视屋内,逡巡游弋,莫林……凯特尔……最后落在莱因哈特身上:“如果这该死的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相信安托瓦,那个人一定是我。”
“看来我别无选择。”莱因哈特喃喃道。他径自向窗边走去,凯特尔沉默地让出位置。这扇窗正向西方,莱茵哈特怔怔地注视着远方,目光在错落有致的城内建筑群上跳跃,圣施普雷大教堂显眼的尖顶尤为瞩目。
“凯特尔,看来你得跟我走一趟了。”良久,他说。
“凯特尔早已准备妥当。”莫林道:“你需要的东西,也都有所安排。”
莱因哈特惊诧不已,但旋即明白了过来:“莫林,风筝的线始终牵在你的手上。你早知道我对蒙哥利亚的了解并不比你更多。”
“书者自有其法。”莫林笑意盈面,复又重述了一遍。“法师亦有其智。”
公爵的语气却不见轻松:“莱特,安托瓦没有多少时间。”
莫林道:“智者之涯孤悬银月峰顶,道阻且长。一待莱特出发,各爵领法师都会提供助力。当然,在他们眼里,莱特只是个放弃继承权,一心响往书者之道的贵族子弟。”他迟疑了一下,选择直面公爵的担忧,“至于安托瓦执政所需要的时间,很遗憾,我们只能寄望于来信中所言,敌人在攻陷星望堡后,已经全无踪影……”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再次现身,安托瓦只带了一百人!圣灵天佑,一百人连能做些什么……”公爵对莫林回答的不满显而易见:“我有两万整装待发的战士和二十名技艺精湛的法师,为什么必须等着那些住在山顶的家伙们来决定我挚友的命运。”
“大人,如果那些真的是蒙哥利亚,我们就必须提前准备。根据记载,蒙哥利亚的随军术士的数量,远非二十名法师可以抵挡。在上一次黄潮入侵之际,正是得益于书者之智,德莫特尔方才幸免于难。而且,西边的战事不容许您轻举妄动。”
莱因哈特相信,这些话已经在昨晚上演过一次,不然以坚定——也可以说是倔犟——著称的公爵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将矛头转向了自己身上:“莱特,不管怎么样,我需要你,我的儿子。”
莱因哈特第一次在公爵的眼里看到无助与彷徨,破天荒的,他肯定地:“父亲,我会为此全力以赴。”一瞬间,普鲁斯利亚现任公爵与下任公爵相顾无言。
“莫林,我得向你要一个人。”莱因哈特首先自沉默中回到现实。“
“你得相信,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她。”莫林的声音里,充满了善意的促狭。
“这次你可猜错了。随便是谁都可以,除了她。”
莫林诧异,旋即道:“那你得向她作出解释了。”
莱因哈特皱起了眉头:“我以为,如斯机密,只有在这里的四个人才知道。”
“很遗憾,她刚好是第五个。”莫林又补上一句,“一共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