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莹打了水进屋之时,鹿儿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发了。
“那个,姐姐,爹爹说绿莹不能叫姐姐了,要叫夫人了,姐姐看可好?”小丫头怯怯的,鹿儿从镜子里看她眉头紧锁衣服苦苦思索的样子摇了摇头。心里却是很尴尬,看来这个管家也是擅长见风使舵之人。但她不关心,原来她只在意婆婆,现在多了一个他,其余的人都不重要。
“还是叫姐姐。”她淡淡的说。
绿莹听了之后似乎是极大的困扰被解决了般,使劲的点了点头。
“对了,姐姐,昨夜屋顶上的野猫把瓦片都摔碎了,绿莹起来看,可是连猫的影子都没找到。”绿莹像是在说一件很耸人听闻的大事情。
“猫比你跑得快。”她为她解了惑。
“绿莹昨天还拿了两个馒头放在门口想引它出来,结果早晨一起来馒头还在!”绿莹接着说。
“可能它不吃素。”鹿儿无意再与绿莹纠缠猫是吃荤还是吃素的问题。自行洗漱完毕就走出门去。
“姐姐要出门吗?主子说姐姐不能出去。”绿莹一脸歉意的说道。
“他给府中所有的人都吩咐了吗?”鹿儿不经意的问。
绿莹像是看到先知般崇拜向鹿儿的点了点头。
鹿儿只是一笑,笑的绿莹觉得春花灿烂也跟着傻傻的笑起来,可就是一瞬间,人影一晃,鹿儿便不见了。绿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仔细前后左右瞧了又瞧,最后竟然怕的哭了起来。
这个地方民风淳朴,鹿儿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三年前同陈洛一同去凝心谷时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其余时间都是封闭起来的。她走在路上,看到吆喝声不断,打扮也与自己差异很大,走着走着就觉得雀跃不已。
她早已及荆,按照陈国的民风,女子十五就应当绾发成髻,婚后再做妇人髻。这里即使未及荆的少女,也多做双环发髻,她这一身出尘的打扮,再加上垂下的长发,自然惹人频频侧目。
她走到集市上,正准备买只鸡给陈洛煲汤,这集市上的小贩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暗自诧异,想着自己奇异的发型,故作镇定心无旁骛的挑鸡。
她刚看准的了一只,那卖鸡的商贩就一把抓起那只鸡,顺手挥刀砍断了鸡脖子,那商贩是个小伙子,脸红扑扑的动作甚是利索。鹿儿本就见不得杀生,心中不免一阵难过。
“姑娘稍等,马上就好!”小贩自顾自的说着,连眼睛都没抬。
鹿儿左右看了一下,并无旁人,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同自己讲话。可看着杀鸡的小伙子手起落刀,剖腹拔毛,那声“好”却如鲠在喉。
片刻,鹿儿接过那只洗好的鸡,就听那小伙子说道,“拿去吧,不要你的银子。”
“为什么?”鹿儿拿出了腰间的荷包。
“不用不用,我杀了十年的鸡,还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我不要你的银子!”那小伙子本就红红的脸变得更加红了,看也不敢看鹿儿,只是摆手让鹿儿走。那只手上还沾有鸡血,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鹿儿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旁边卖瓜果的大婶闻声笑了起来,“就是就是,我这儿也有好的瓜果送给姑娘,姑娘这般好模样,让人心疼都来不及!”说罢竟然拎起了一个装满水果竹篮硬往鹿儿手中塞。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对面玉器行的掌柜许是听了热闹,也出来瞧了瞧鹿儿,“奇了,真真儿的天仙一样的姑娘!老朽铺中有适合姑娘的簪子,看姑娘披头散发,虽然不减风姿,但绾成发髻也可锦上添花!”说罢就进去取了一支玉簪来。
鹿儿连连摆手,直说“不,不!”哪里想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一时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在她觉得进退两难之际。“鹿儿!”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像是得到了救赎,想也没想就转身倚在了他怀里,“阿洛!”
众人见状均是一愣,饶是这里民风淳朴,鹿儿此举公然与男子搂搂抱抱也是大大的不合礼法。可鹿儿哪里管得了什么礼法不礼法,她认定了一个人,便依赖着他,此刻她只觉得他来了,无论什么险阻交给他便是,她赖在他怀里,继续享有她的安全感。
陈洛头疼的看着集市上的男女老少,稍稍拉开鹿儿,深深一辑,“多谢各位对内子的眷顾,内子久居山中,不谙世事,还望各位见谅。”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一时议论声四起,然多是赞鹿儿美貌,感叹她脱俗,“公子好福气”之类云云。陈洛自然报了自家姓名,不免与这些人寒暄几番,末了却盛情难却,导致左一扛着大包小包踏进了紫衫别院。
陈洛在他人面前自是对鹿儿多番维护,可是自踏进紫衫别院,那只搂着她的手就重重的甩开了,一言不发的一个人进了书房。鹿儿再傻也知道,陈少侠生气了。
她想追过去跟他解释,可转头却看见绿莹眼泪汪汪的跪在石阶上,她吓了一跳,跑去扶起了绿莹。那绿莹见到她自然是喜不自胜,哭着说弄丢了姐姐差点儿要挨军棍,鹿儿安慰着她,心中却对陈落此举极其不赞同,一个小女孩子,动不动就军棍威胁,一点也不科学。
索性不想那么多,从左一手中接过了她要的东西,转身就要往厨房走去,又想起了什么,“左一,静儿呢?”
左一像是被问到了什么对不起鹿儿的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鹿儿明白了,也是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脚下却不赶落下迅速的往厨房走去,她怕哪怕晚了一秒,厨房便会毁于一旦。
哪知到了厨房却清清静静,静儿一个人坐在横梁上吃苹果,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见到鹿儿自然欣喜,跳了下来直奔主题,一把抱住鹿儿,又亲又跳的。鹿儿被她抱的死死的,只得不停地向后仰。
“亲亲小美人,不,大美人了,想我了没有?”左洛静还是一脸狡黠的看着鹿儿。
“嗯。”鹿儿好容易才脱身,立刻向后跳了一步。
“还是这么冷,不知道陈洛那个家伙被冻死了没有?!”静儿笑嘻嘻的说。
鹿儿像是思索了一阵,难道是自己的性格真的太冷了所以他才会患得患失?“没有。”面对左洛静,除了沉默,最好便是就事论事。
“咳!”左洛静像是被苹果呛到了,“还是这么无趣!我决定你做饭的时候我坐在横梁上!这样油也溅不到,我还可以守着你,我聪明吧?”
鹿儿抬眼看了看那高高的横梁,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拿出那只鸡洗了起来。左洛静也是识趣之人,提气跳在了横梁上,不免又啰啰嗦嗦了几句,见到鹿儿只是“嗯”,“哦”或是到了最后基本不吭声,这才心安理得的躺在横梁上睡着了。
这次没有铺张,鹿儿只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陈洛为了她损耗了太多内力,却还总是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可夜里相拥而眠鹿儿能听见他隐隐的咳嗽,还有习武之人只有内力透支的时候才会睡得格外沉。
她停在书房门前,左一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她的手举起了几次,都不知为何的收了回去。左一看着也着急,心想着主上想你想的紧,直接推门进去最后圆满收场就好了!可偏偏主子的脾气在那里,他只能装成透明人,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陈洛看着那门口的剪影,空气里还还飘来她的气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从下午进了书房开始,这么多的战报他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好容易等她低头认错,她又像被钉在了门口似的。他无奈,索性扔了笔,走上前去拉开了门。
鹿儿看着显然怒气未消的陈洛,又想起下午在集市的窘境,他生气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擅自出门的是她。便摆出一脸愧疚,“阿洛,我煲了鸡汤,做了几个小菜,你去用一点,好不好?”
那柔柔的声音,和殷切期盼的眼神。鹿儿的手轻轻的抚上了他的手臂,陈洛就像先前无数次那样,失了魂似的,完全忘记先前的不快,只得跟着说一声,“好”。
左一像是见了鬼,看着自家主子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他自己还暗自为鹿姑娘捏了一把汗。可人家姑娘就说了一句话,他家主子就跟被浇了一头冷水般的熄了火,跟着人家就走了。左一再次认定几年前自己的论断,这个鹿,就是个祸水,大祸水。
这一顿饭是左洛静最食不下咽的一顿饭。她起初还是唧唧喳喳,明着跟自己哥哥撒娇,实则抱怨左一不解温柔。哥哥刚开始旁敲侧击的提醒她早些同左一成婚,使得自己和左一小脸都红扑扑的。可是鹿儿端着鸡汤一来,这个哥哥从殷切的跑向那美人之后,就像这天下只有他和鹿儿两个人似的,人家美人盛个汤,他怕烫了,夹个菜,他怕累着。鹿儿本就做的不多,他还差点把盘子都吃了,一顿饭柔情蜜意,好像天底下就他俩缠绵似的。
最后,左洛静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洛拥着鹿儿进了卧房,还上了门闩!她气不过,冲到门口大喊,“哥哥,你刚吃了饭就要吃鹿儿,不怕撑到了吗?”
还好左一反应快,拉过她闪在了一边,只听“啪”一声,门口的那颗腊梅树断了。
“哼!火气这么大,别伤着你的宝贝鹿儿!”
左一见状赶紧捂了她的嘴将她带离。即使如此,那怀里的人儿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左一,要不,咱俩也一起睡吧?”
结果是左一滑到了。二人险险的落在了屋顶上。不小心踩碎了几片瓦。
绿莹恰好经过,了然的点了点头,捡起了放在屋外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