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前。
见习小队正在土坡上观望北京城下如火如荼的攻城战,朴具秀骑着一匹马驰上土丘来找潘古。
一见是朴具秀,潘古掉头就走,他实在不愿跟这陷害过自己的卑鄙之人再打半分交道。走出几步,朴具秀却提高声音喊道:“潘哨总,末将奉罗将军之命前来传令。”
既是传令,潘古不得不站住脚,朴具秀很不识趣,一直来到潘古面前才下了马。
“潘兄弟,好久不见了。”朴具秀的神态亲热得很,好像上个时空节的那些事情根本不曾发生。
潘古心头火起,本想斥责他几句,见到雷玉风等人好奇地看向这边,便忍住没有开口,只狠狠地瞪着朴具秀。
朴具秀吃了个冷暴力,愣了一愣,脸上有些尴尬,只好转用其它人来套近乎:“这些都是见习小队的新人吧,很多我都没见过。”
雷玉风眼睛直发光,走着猫步凑了过来,嘴角边还挂着一抹高贵而腼腆的微笑。
“这位单眼皮帅哥是谁呀?队长你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凤姐的声音娇得要滴出水,视线像是用钉子钉在了朴具秀的脸上。
“我叫朴具秀,你好。”朴具秀伸出手。
“朴…….哎哟我说呢,难怪看起来这么有国际视野~”雷玉风饿狗扑食般抓住朴具秀的手,娇声道:“哦八~我叫雷玉风,他们都叫我风姐,我知道这样显得有点老,不过他们太尊敬我了,我让他们不要叫,他们非要叫……对了,认识您很高兴,不过您要知道,我这人交朋友是非常挑剔的,最少要是博士毕业,才能配得上我这样风华绝代的才华,啊!您可不要妄自菲薄,其实像您这样的哦八最合我的心意,搞个八折优惠,研究生毕业也就可以了~您啥时候有时间,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交流交流关于擦浪思密达和韩国思密达的问题,BLABLABLA……(以下省略三千字)”
直说得朴具秀满头黑线,张了好几次口也插不进话去,最后朴具秀急了,趁着风姐说得口沫横飞的陶醉关头,一把抽出手,逃也似地退开两步,斩钉截铁地说:“下,下次再说思密达,现在有重要的事情传达给潘兄弟,请你回避一下!”
见朴具秀完全没有在这里交流“思密达”的意思,雷玉风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迈着猫步走开了。
“潘兄弟,借一步说话。”朴具秀满头汗珠,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两人离开人群,朴具秀边走边低声道:“潘兄弟,首领让我来告诉你们准备战斗。”
潘古疑道:“首领?罗延天吗?他怎么不用通讯器告诉我们,非要派你来?”
这话里非但听得出带有明显的偏见,而且还可说很不客气了。潘古不是那种虚与委蛇的人,甚至还有些心理洁癖,一旦对某人产生了憎恶,便是仅仅看见也觉烦闷,更谈何信任。
“小声点,人多的地方使用通讯器会有危险,你不要忘记了,如果我们是参与者的事情被普通人知道了,泄露出去的人会马上被抹杀。”
这话倒还解释得通,潘古想了想,问:“让我们准备参与攻城?”
“不是攻城,是准备原地防守,战场就在这里。”
“防守?你在开玩笑吗?”潘古轻蔑地一笑,郝摇旗刚刚登上城头,现在任谁也看得出大顺攻城部队势头正劲,城破在即。
“首领是这么说的,我建议你们还是做好准备,而且……”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不听话的新人下场会很凄惨。”
潘古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是良言相告,枭之团里首领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威,谁也不能反抗他,总之就是这样,我先告辞了。”
嘴上这么说着,朴具秀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从腰带里摸出枭之团的通讯器,弯腰将通讯器埋进泥土里,然后抬头对潘古努努嘴。潘古一愣,然后会意他是要自己也拿出通讯器,虽不知何意,也还是掏了出来。朴具秀把两人的通讯器都小心地埋在一起,然后用脚把土踩实。
“现在可以了”朴具秀说:“这样他们就不会听见我们的谈话内容。”
“你想说什么?“
朴具秀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道:“我知道你很恨我。”
潘古没有做声,而是盯着他的眼睛,那双单眼皮下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友善,看不出主人抱有任何恶意。但潘古不敢放松一丝警惕,上个时空节里被朴具秀蒙骗之时,他看起来也是这么友善。
“当时我骗你们离开张震鸣只是为了不让张震鸣团队的力量得到加强,实际上……”
潘古冷冷地打断道:“你以为说这些我会相信么?”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朴具秀黯然道:“我大概知道上个时空节里你后来的遭遇,很抱歉,不过当时我没有想到会变成那样。”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些?”
“我想让你们知道,我希望大家都能活下来,都能脱离这个该死的世界。包括上个时空节里,我也是这样想的。”
潘古回忆起那晚在张震鸣营寨里发生的事情,朴具秀在将黄力、乔蓝和自己三人送走时,的确说过不管怎样也要活下去的话。现在想来,其后在南行路途上发生的灾难也确实不能全归咎于朴具秀的欺骗,最多只能说朴具秀将自己引入一条命运多桀的路途罢了。
“还有罗延天,他很可怕,你想象不到的可怕。比如说这场攻城战,别以为大顺军赢定了,其实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说我们需要准备在这里防守,那就很可能真的会发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朴具秀的身体有些发抖,看得出来他对罗延天抱有深达心底的恐惧。
“既然是这样,你还继续呆在枭之团里,岂不十分可笑!为什么不反抗,或者逃去张震鸣那边?时空节开始的时候参与者不是自行选择阵营的么。”
“反抗?想都不要想。”他苦笑着指指自己的脑袋,做了个爆炸的手势:“我们的脑袋里有东西,一种叫做蛊虫的小玩意,必须要定时服用蛊翁配置的药物才能压抑毒性,如果反抗或逃走,就意味着你死定了。”
听到“蛊虫”二字,潘古脸色煞白,长坂之战次日,蛊翁让自己服下一只白色小蜘蛛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当时便觉得那只需要用符纸镇压的小蜘蛛有古怪,但为着驱叶也没有想太多,谁知竟是用来控制自己的毒虫。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罗延天固然可怕,同时也拥有超乎想象的力量,在我看来,他是最有可能首先发现这个世界真相的参与者,想活下去,想脱离这个世界,我就只能听命于他。”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其实我们的情况差不多,罗延天团队里有几个核心人员,像安格利德,还有用蛊虫控制队员的蛊翁、能制造通讯器和其他一些机械的崔普希德,除了这些人以外,都是可以牺牲的棋子而已。”
“所以你认为我们会是你的同伴。”
“不是认为。现在我们已经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了,罗延天让我与你们一起迎击明军。”朴具秀伸手指向北京城:“你看。”
红衣大炮发射的巨响正从那个方向传来,城下硝烟四起,一片混乱,紧接着明军骑兵出城掩袭,大顺军果真开始了全线溃退。
朴具秀向潘古伸出手:“战场上的同伴必须得有最基本的信任,对吗?”说完他弯腰把埋住的通讯器挖了出来,递回给潘古。
潘古犹豫了一下,伸手与朴具秀轻轻一握,转身往回走。
朴具秀的话句句在理,听不出破绽,但在这个危险的幻境世界中,信任并不是说建立就能建立起来的,经历了上一个时空节的生死历练后,潘古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何况现在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要对见习小队中6个新人的生命负责。
无论怎样也要让大家活下去,潘古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