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个人影掠进人群,猛地撞在王安身侧,把他撞得横飞了出去。人群顿时哗然,王安恼怒地从雪里爬起身,定睛一看,挡在贾氏身前的却是潘古!
潘古狠狠地瞪着王安,心里满是悔恨。王安杀害李老贵之前,他便在往这边冲,但半路被费楚拉住,劝他不要惹事。费楚力大,等潘古好不容易挣脱时,却已来不及了。再想到那日教李老贵把粮食藏好,也许李老贵正是听了自己的话才种下祸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王安真会做出这般歹毒的事情。
现在这畜生还要当众对一个刚被杀害了丈夫的弱女子下手!
“潘氏,你也要分一杯羹吗?不过你得排队。”王安慢慢走过来,脸上淫笑着,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把带血的短刀。
“你该死!”潘古一字一字道。
“是吗?”王安笑着又走前两步,突然亮出短刀直刺潘古胸口。
潘古早有防备,脑中发出警兆之前,身体已经更快地动了。微微一侧身,胸膛贴着刀锋堪堪避过,同时不退反进,左手一把抓住王安持刀的手腕,反手一拧,右手手肘猛击在他的手臂关节上。只听“磕巴”一声脆响,王安手骨已折,惨呼声中,短刀脱手掉落在地。
王安哪里料到潘古的身手如此厉害,又痛又惊,立刻连滚带爬地往回窜,潘古一个没揪住,他已躲进人群里不见踪影了。
又听得王安在人群里叫道:“这家伙也是奸细同党,大伙儿不要放过他!”。前排的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同时向潘古扑来。
这几个男人都是寻常百姓打扮,赤手空拳,加之饿了几天,论力量敏捷比王安都远远不如,只是见潘古其貌不扬,自己这边以众凌寡,这才壮了胆量。结果一冲上来,头前的两人被潘古两拳击中要害,瘫倒在地,后面的便吓得缩了回去。
“这小子挺厉害啊。”
“怎么办?”
“当兵的先上吧?”
一群人与一个人对峙着,男人们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家伙,蠢蠢欲动。
人群旁不远处就是费楚家的帐篷,潘古看到费楚正伸头往这里看,两人的视线一撞,费楚低下头,缩进帐内。
潘古苦笑,一直以来费楚都给人刚直无畏的印象,谁料到紧要时刻会是这样。也罢,他拖家带口,手头又有了点粮食,自然怕惹火上身。
僵持了没一会,人群开始不耐烦了。
“要不咱们一起上!”
“谁带个头?”
正在这时,潘古身后传出贾氏微弱的呻吟声,这呻吟犹如压垮人群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男人们再也按捺不住,发声喊,一齐冲向潘古。
潘古放倒冲在前面的几个,却挡不住后面潮水一般的人群,下一刻就从三面被夹缠住了手脚,纵然再厉害的拳脚也施展不开,眼睁睁地看着好几个男人越过自己,如虎似狼地朝贾氏扑去。
“畜生——”潘古返身要去保护贾氏,但哪里挣脱得开。
一个男人纵身扑倒贾氏,正要逞淫,突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哀嚎,从女人身上滚落,小腹鲜血淋漓。
“小心!这妇人有刀!”男人们惊呼起来,纷纷止住脚步。
贾氏勉强坐起,手里正是那把王安掉落在地的短刀。
“这女奸细果然开始谋害性命了,大伙儿一起制服她。”又是王安阴测测的声音。
男人们围成一个半圆,慢慢逼近贾氏,还有人绕到她身后。
“快跑!”潘古不顾无数拳脚落在身上,大声喊道。
却见贾氏循声望向自己,满是泪痕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凄楚的笑容,她的双手已经反转,刀刃正对着白皙的咽喉!
“相公,我来了……”失去了血色的嘴唇轻轻颤动。
一双手从背后箍住贾氏的腰,另外一双手便要夺刀,但短刀再没有一丝迟疑,闪电般刺下、拔出,鲜血飞溅处,女人的身体伏倒在地。
人群安静了下来,血在女人身下的雪地里慢慢扩散,如同一朵怒放的死亡之花。
潘古猛地爆出一阵野兽般的狂吼,把夹缠住他的几个男人挣飞了出去,几步就奔到贾氏身旁,把她的上半身翻过来。贾氏的眼睛还大张着,但没有了生命的光彩,身体也已冰冷僵硬了。
她死了,死在同类的贪婪和**下。
潘古俯身拾起地上的短刀,反握在手,这是他潜意识中惯用的握刀手法。人群见他拿刀,惊呼一声,四散退开。
“不要怕,这奸细不过是一个人!”王安躲藏在人群里鼓动道。
潘古猛地站起,目皉欲裂,心中的怒意简直要破胸而出。
“王安,你给我出来!”潘古挺着刀四处搜寻王安的身影,所到之处人群纷纷退开。
三名手持长矛,兵卒装束的人挡住了去路,王安就站在他们身后,没有骨折的左手拿了一把铁剑。
仿佛看不见眼前的三柄长矛,潘古只死死盯住王安,两眼血红,步步紧逼。王安脸上变色,不由得倒退了两步,慌忙叫道:“动手!”,一面挥手把铁剑掷向潘古。
铁剑带着风声从潘古耳边掠过,三名兵卒的长矛同时刺到,一柄指向胸口,一柄指向大腿,还有一柄竟刺向他身后少许,如果后退避让就会撞个正着。
潘古向侧前紧跨两步,放那支刺向胸口要害的长矛从胁下穿过,就势夹住矛杆往回一扯,把居中那名兵卒带向自己怀里,拼着大腿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一刀抹过他的脖子。血雾从颈动脉里高高地喷出,刀刃毫不停顿,另两名兵卒还待回矛再刺,短刀已划过一个半圆,深深地扎进右边一名兵卒的胸口。
尸体“扑通”栽倒,第三名兵卒反应到快,丢下长矛便跑。周围的人群一见杀死了两个兵卒,轰地一声炸了锅,争先恐后地四散逃开。
潘古也不理会,径寻王安,但见人群纷乱,哪里还有王安的影子。
潘古咬着牙回到李老贵家的帐篷旁时,附近已是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几具黑乎乎的尸体倒卧在雪地里,帐篷周围散落着一些家什杂物,李老贵的娘还是靠坐在帐篷角落,两眼翻白,一动也不动,竟是早已惊吓得断气了。她身旁的担子被踩得稀烂,那三袋米被抢得连一粒也不剩。
为了这些粮食弄得家破人亡,结果什么也没保住。看着李老贵一家的尸体,潘古心如刀绞,突然想起李老贵的儿子还没有死,李老贵被杀时贾氏还抱着那孩子,却不知在刚才那阵变乱中被卷到了哪里。
潘古急忙又出去找了一圈,怎还找得到?回来见到费楚孤零零地立在李老贵的尸体前,垂着头,眼神里满是愧疚。
两人默默地在雪地里挖了一个浅坑,把李老贵一家埋了,插了根木条算是墓碑。
黑暗的远方,有模糊的火光在闪动,隐约传出惨叫。
似乎就在这晚,以贪欲为饵,人类的凶心从漆黑的深渊里同时跃动了出来,整座雾谷营地里,无数更加可怖的惨剧正在发生。
不知何时,雾雪都散了,雪地上泛出暗红的光芒,却不是血迹。潘古心头一凛,抬头看去,险些惊倒在地!
在一方晴净的夜空中间,竟高高挂着一轮血红的圆月,如一只溢血的巨眼,正瞪视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
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