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姬傲的大军便拔营启程了。
坐在为首的巨大戎车内,昭景却时不时地掀起帘子,往车窗外看去,面上略显出些焦躁。
而坐在一旁似是认真地看着地图的姬傲,却也暗暗地将他这动作尽收眼底。
两人各怀着心事,都不做声,戎车内一片安静。
离东渪越近,昭景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地扩大,等到他再掀开那车帘,远远地已经能看到连绵低矮的曲迈山脉时,手心竟沁出了汗珠。
以曲迈山为界分隔开来的两国,不知道现在这山的另一面,是不是也有一支浩浩荡荡的人马在安静地等待着。
那支军队里,会不会也有昭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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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渪。僮城。
边境一向安静祥和的小城,这几日,却因为突然驻进的大批军队打破了往日的平静。
战争的流言在城镇中悄然传开,年轻的人带着自己的家室搬离了城镇,年长的老者看着那突兀出现的营地军帐,摇着头叹息。多少年没打过仗了。。。
自从东渪建国至今,争战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上一任大王在位的三十多年,更是没有过一次战争,就连现在的大王刚即位时的那次西荆人来犯,也因为东渪王的不予应战而了了结束。别国虽然讥笑东渪王软弱,但习惯了平静的生活的东渪人,却大多为自己有这么一位不好战的仁君而庆幸。
与西荆人的骁勇好斗不同,东渪人更向往安静祥和的生活。他们满足于现在的东渪,不需要更多的财富或者土地。
但是谁都明白,你不去觊觎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也同样不惦记着你。
看着那些不断地驻进城内的穿着盔甲的兵将,所有人都明白,这次,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营帐内。
“西荆王的兵马已经行进到了曲迈山下,恐怕今夜就能过了曲迈山,进入东渪。萧将军可有对策?”说话的人正是昨日才带着五万人马匆匆赶到僮城与萧卿会和的梁修。此刻,他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帐内坐着的另一人。
那人便是萧卿。
提到萧卿,也许在东渪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若是说起萧卿的祖父萧天穆,相信整个东渪也很难找出不知道的人。
其实多少年前的这片大陆上,并不是只有东渪西荆南洺北蕃这四个国家,而是分散着的许许多多现在已经没人能记得名字的小部落。那时部落之间各自为政,从不相互来往。
后来,是西荆的第一任大王首先挑起了争战,收服了周边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建立了这片大陆上的第一个国家。紧接着,战争一场接着一场,略强些的部落吞并弱小的部落变得更加强大,就这样,渐渐地形成了四国鼎立的局势。
想当年,就是萧天穆跟着第一任的东渪王南征北战,不知打下了多少恶仗,才有了东渪这个国家。直到现在,许多年长的人在跟儿孙们讲起这段东渪历史时,都还能想象到那时尸横遍野的残酷战场和浑身是血,却傲立在沙场之上的那个豹一般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
直到现在,提起萧天穆,人们都还会记起他的另一个名字——赤豹将军。
然而建国之后的东渪,由于战事极少,便再也没出现过像萧天穆那样能让人记忆深刻的将领了。
萧卿的父亲在上一任大王在世的时候也是位将军,直到先王离世之后,不知为何,他执意辞去了官职,再没在朝堂上出现过。
算起来,萧卿也是出身于将军世家了。
只是虽说都是同朝为官,身在礼部的梁修却从未有机会与萧卿打过交道,甚至可以说在这之前,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也仅限于‘听说过’的程度而已。
可能是因为之前司徒迦南的形象先入为主,相比之下,眼前这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人(虽然萧卿身边的随从告诉过他,他们将军已经二十有八了,但梁修怎么看也觉得不像)给人的感觉,跟自己想像中那种身为将军而应该有的狠戾气势却是截然不同。
“以现在我在僮城的这十万余人,再加上你带来的五万人,也不过十五万。大王的军队最快也要明晚才能赶到。而这中间空出来的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西荆王若是发动攻击,与他硬拼,对我们没有丝毫的好处。”萧卿锁起眉,目光却没有看向梁修,而是盯着帐中的某个点上,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沉吟了片刻,转而问:“司徒迦南还在容城吗?”
梁修微怔了一下,道:“还在。”
萧卿略出了一口气,那表情似是在说‘果然是这样’。
果然是。。。怎样?梁修看着他那表情,却是一头的雾水。
萧卿转身走到桌案旁坐下,看了眼挂在帐内的那幅巨大详细的地图,继而转头看向梁修,略微迟疑了一下,道:“梁将军,现在这营中能指挥兵将的只有你我两人。”
直到现在听人称自己为将军还是觉得不大自然。梁修点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既然西荆的军队必须要越过曲迈山才能到达东渪,我想将咱们这营中的十五万人分成两队,一队由我亲率,在今夜之前赶到曲迈山,争取将西荆王的军队拖延在那里。但为了防止司徒迦南的人从后方阻挠,另一队,我希望由梁将军带领前去容城,尽量拖住司徒迦南。不知梁将军意下如何?”
梁修听完,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继而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希望能拖延到大王的军队到达。”
定好了计划,两人便一刻不敢耽搁地出了营帐,各自点好了兵将,分别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出了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