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修掀开军帐的一角,略微躬身,自帐内走了出来。
东渪的边境,是连绵着几十里的荒山,没有树,人烟稀少。到了夜里,远远地望去,也只能看到重重叠叠的光滑的山影和被夜风卷起的阵阵尘土。
他就是在这么个地方,建起了军营,用不到半年的时间,将一只十万的军队转眼变成了二十万,但是离殷昭烜交给他的任务,还差得远。
二十万的精英部队。。。谈何容易。
梁修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殷昭烜如此做的目的,但他不明白的是,若是现在要用这样的方式去夺回那人,当初为什么还要把他送走呢?
星辰已经升起,夜风吹过光秃秃的荒山,一片萧索。
军营里,不时地会有由六到八名不等的士兵编成的夜巡小队,从梁修的军帐前走过,看到梁修,便停下一下,齐齐地行礼,然后再走开。
梁修便也浅笑着偶尔回应一下。
这样的夜,似乎很是宁静。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趁着夜色,两个漆黑的身影风一般地闪进了军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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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上将军,越过前面的矮山,就是东渪军队驻扎的营地了!”前来回报的探子从马上翻身下来,就直接跪在身披着战甲的男人的马前。
男人略微紧了紧缰绳,朝着探子说的方向望了一眼,继而对身边同样骑在马上的人低声道:“传令下去,全速前进,夜袭东渪军营,不准给我弄出一点儿声响!”
在男人的身后,黑压压的骑军,赫然延绵出了几里地,仿佛与这夜色交织在了一起,看不到尽头,然而如此多的人,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却似不存在一般,听不到一丝的声响,沉寂得吓人。
待传令的人走过之后,身披战甲的男人拉动马缰,而身后的巨大队伍,也跟着为首的那男人,缓缓地向前移动。
悄然无声。
黑夜中,庞大的队伍就像是一条巨型的黑色爬虫,沿着山路蜿蜒着,悄然却迅速地蠕动。
而以那探子所说的矮山为界的另一面,同样寂然的军营中,谁也不知道,一场战争正在黑暗中酝酿着,悄然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黑色的夜风席卷过这片荒瘠的土地,庞大的军队已经停在了矮山的一侧,士兵们紧握着手中的长剑,额角上微微沁出汗珠,目光越过矮山,盯着另一侧沉寂的军营,眼神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只等着为首的男人一声令下。
司徒迦南骑在马背上,微微眯起眼角,打量了一番不远处军营中隐约能看见的来往的小队士兵,继而唇角微掀,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吼一声:“将士们,给我冲!!!!!”
随着男人的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士兵嘶吼着冲下了矮山。
梁修坐在帐内,被外面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惊得一颤,立刻站起身来,几步走出帐外。
方才还一片宁静的军营里,此刻却是极其的混乱。手握着长剑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从他面前跑过,梁修顺着那些士兵的跑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惊得退后了一步。
军营对面的矮山上,同样持着长剑的士兵如洪水般向着自己的军营涌来。吼声震天。
梁修伸手抓过一个正要从他身前跑过的士兵,急问道:“怎么回事?!!”
那士兵也慌了手脚,颤声道:“回。。。回将军。。。西荆军队。。。夜袭!!!”
“夜袭?!!!”梁修甩过那士兵,回到帐内,也来不及换上盔甲,直接抽了长剑便冲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军营内外,呼声吼声连成了一片。
然而这样的混乱似乎还是不够,随着一声巨响,东渪军营的后方顿时火光冲天!!!
“是粮草库!!粮草库燃起来了!!!!”眼尖的士兵失声叫道。
顿时,整个军营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之中。
梁修挥剑砍倒身侧的一个西荆士兵,扭头向着火起的放向看过去。
漫天的火光借着强劲的夜风,已然蔓延到了军帐的后方。
梁修狠狠地啐了一口,再也顾不得什么,闪身冲进了混乱的厮杀中。
而另一面,矮山的顶上,骑在马背上的男人眯起眼角,从容地看着脚下千军万马的混乱厮杀,漫天的火光,将他的面容映出诡异的阴冷。
司徒迦南并不记得自己有叫人去放火,然而这迅速蔓延着的大火,却像是在告诉他,还有另一支人马,在暗中行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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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耳都是战士们的嘶吼声,哭嚎声和马蹄声。黑色的战甲和军马在营帐间穿梭疾驰,整个军营化作了熊熊火海,火光将这边境的土地夜空映照得犹如白昼。
混乱的厮杀整整持续了一个晚上,当晨曦的光亮出现在天际的时候,喧闹了一整晚的战场,渐渐沉寂了下来。
荒瘠的土地上,一年四季都刮着凛冽的狂风。晨风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扫过曾经耸立着的军营,此刻,却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
司徒迦南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听着下面的人汇报着战绩。
二十万人的军营,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
“。。。另外,我们俘虏了东渪的一位将军。”负责汇报的将士说到这,微微抬眼看了看坐在帐内的男人。
男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是吗?带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士兵便押着一个狼狈的男人走进了帐内。
司徒迦南扫了一眼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男人没穿着战甲,身上被利剑砍伤了多处,浑身是血。原本应该束起来的头发微散开在肩上,有几缕已经被干涸的血液凝结在了一起。
“东渪的将军?”司徒迦南略带着玩笑般的口吻使得男人猛地昂起头,看向他的眼神混杂着狠戾的愤恨。
司徒迦南似乎对露出这样眼神的男人来了兴致,从座上起身,走到男人身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紧闭着嘴,将头扭向一边。
站在一旁的士兵立刻猛踹了他一脚,将男人踹倒在地上。
“将军问你话呢!说!!”
司徒迦南看着被踹倒在地上男人剧烈地咳了几下,从口中溅出的血星星点点地沾上了他的战靴。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抬脚却是向着那士兵踹了过去,将那士兵也踹翻在地上。
“本将军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
那士兵被踹得懵了一下,立刻翻身跪下,连声说着“小人该死”。
司徒迦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叫帐内的人连同那个跪着的士兵一起退了出去。继而转身走回大帐中央的位置上坐下,看向仍趴在地上的男人。
“能在半年的时间内,将十万人变成二十万,你也算是个人才。”司徒迦南曲起食指,轻轻地扣着桌案,“只不过,没经过正规的操练,别说是二十万,就是一百万人,也是不堪一击。”司徒迦南看向地上微微颤抖着想要起身的男人,浅笑了一声,这些资料,是出发前那晚,姬傲派人带给他的。
“可惜啊,梁修,你本就不是什么将军,却偏要将练兵这活儿揽下。白白亏了这二十万的人啊。”司徒迦南说着听似惋惜的话,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嘲讽,“难道东渪就这么缺人才,让你一个礼部侍郎跑来这荒山野岭里带兵操练?”
地上的男人勉强支起上身,看向坐在帐内一脸悠然的司徒迦南,略微缓了口气,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问我。哼,只是没想到,堂堂的西荆上将军,竟然也会用偷袭这种龌龊的手段。”
司徒迦南微微挑眉,“你知道我?”
梁修轻笑了一声,“西荆赫赫有名的上将军司徒迦南,四国之中有谁是不知道的?败在你手上,就算是你手段不光彩,我梁修也无话可说。”继而又抬眼看向座上的男人,不屑地道:“只是这样赢来的战绩,日后怕是你也没什么脸面会向别人提起吧。”
司徒迦南闻言,面色明显地不悦了起来,略微沉思了一下,却又大笑道:“好,你说本将军赢的不光彩,本将军这就放你回去,另外再把俘来的八万兵将还给你,你倒是给本将军好好操练着,日后咱们战场上再光明正大地比上一比!”
梁修闻言微微一怔,脱口问道:“你这么做,不怕你们大王知道了拿你问罪?”
司徒迦南听他这么一问,便笑得更厉害了,半晌,才饶有兴致地看着梁修,道:“果然是干礼部的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你可听过?在我这军营之中,没有大王,只有将军,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继而扬声道:“来人,把这梁将军的人马全都还给他,送他出去。”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士兵从帐外走了进来,将梁修从地上扶起来,略显恭敬地道了声:“梁将军,请。”全然不似之前的藐视,架着他走出了营帐。
待那人出了营帐,一直站在帐外的参军走了进来,略有些为难地看着帐内的上将军,道:“将军,未请示大王,这样做会不会。。。”
司徒迦南斜了他一眼,道:“徐参军,你是第一次跟着本将军打仗么?”
姓徐的参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说什么,躬身退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