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平滑如镜的江面上缓缓漂着一叶小舟,船头上,两个少女并坐着,似是在欣赏这江上的美景。只见那穿着淡蓝色衣裳的少女抬手在另一个粉衣少女的脑袋上轻轻扣了一下,低声斥道:“都说了多少遍,出来了就不准叫二公主,要叫小姐。”
粉衣的少女嘟起嘴,边揉着被打的脑袋,边连声道:“是是,小姐。咱们都出来好几个时辰了,宫里这会儿肯定闹翻天了,赶紧游完这江就回去好吧?”
蓝衣的少女将头扭到一边,笑道:“好不容易能出来,我才不这么轻易就回去呢。早知道你这么啰嗦,就不该带你出来。”
正说着,船却突然狠狠地晃了一下,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蓝衣的少女没坐稳,一个趔趄,险些掉进江去,身旁的少女赶忙扶住她,扭头向着船家喊道:“怎么回事啊?”
船家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刚才的晃动也让他吓了一跳,确定了船头的两人没事,这才仔细向江面看去。
“好像是。。。撞到个人。”船身的下面,隐隐可以看到白色的衣带随着江水轻轻晃动。
蓝衣的少女一听,赶忙跑到船尾,把着船沿向下看去,果真是个人!
“还不赶紧捞上来啊!”少女对着还在发愣的船家喊道,船家这才回过神,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那人拽上了船。
是个白衣的少年。
“这人怎么会跑到咱们船底下了?”粉衣的少女看着少年已经发白的脸色,继而惊道:“别是已经死了吧?!”
蓝衣的少女执起少年的一只手,将手指搭在脉搏处,等了一会儿,微微蹙起眉。
“真死了?”粉衣的少女见她皱起的眉头,便小声地问。
蓝衣少女摇了摇头,道:“死是没死,不过离死不远了。先把他抬进船里吧。”继而又对撑着船的船家道:“送我们回岸上。”
船家应了声‘好嘞!’便撑起船向着岸边驶去。
船篷里,蓝衣的少女仔细看了看那少年的面色,又伸手将手指搭上他的脉搏,过了一会儿,转头对粉衣的少女道:“秋儿,弄点儿水来,再把我的药箱拿来。”
不一会儿,被叫做秋儿的少女就端着碗清水,提着个精致的小木箱子,跪坐到蓝衣少女的身边,将水递给少女,再将药箱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来,帮我扶住他的头。”蓝衣的少女轻轻地扶起少年的脑袋,往秋儿身边挪了挪,秋儿赶忙用双手扶住少年的头。
蓝衣的少女伸手握住少年的两颊,微微用力,再将碗边抵在少年微张的唇间。
直到整碗的水都尽数灌进少年口中,蓝衣的少女才松开手,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瓷瓶,打开了,再次握住少年的双颊,将瓶中的液体灌入少年口中。然后示意秋儿将少年的脑袋放正。
“小姐,他是怎么回事?”秋儿听话地将那少年的脑袋放到一个看上去比较舒服的位置,才奇怪地开口问身边的蓝衣少女。
蓝衣少女沉思了一下,道:“他是中毒了。”
“那。。。那还有的救?!”
蓝衣的少女点头道:“他中的那毒叫醉浮尘,是一种很迟缓的毒药,这药要十二个时辰才会置人于死地,可以算是毒药里最温和的了。现在看来,他服下那毒还不过八个时辰,毒素渗入虽然有些深了,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等回宫了给他弄副解药,应该救得回来。”
秋儿本是认真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继而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蓝衣少女,惊道:“小姐你要带他回宫??!!”
蓝衣少女点点头:“不带回去怎么救他。”
这时,船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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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黄的琉璃瓦,赤红的宫墙。
两个小宫女并排沿着高耸的宫墙边沿碎步快走着。
“知道吗?二公主半月前带回来的那位公子,昨儿个终于醒了。”
“是吗?可算是醒了,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死人了呢,连呼吸都快没了,脸白的吓人。”
“二公主这半月对那公子算是极费了心思呢。”
“哎,你说,那公子那般漂亮模样,是不是二公主在外面的。。。”
“嘘——不能乱说啊。”
两个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在一个院门处一转,便消失了。
绿树红墙的雅致庭院,坐落着一间两层的小楼,小楼的门前,摆着张竹榻,上面软软地铺了些锦褥。
白衣的公子半躺在那竹榻上,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面色苍白,细长的眼微微闭着,似是闭目养神。
脑中的记忆仍旧停留在那晚的树林里,自己喝下了老丞相给的那瓶醉浮生。
本以为会就这么一睡不醒,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救了。
还活着呢。
昭景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却露出一丝苦笑。
醒来的时候,看着屋内简单却不乏精致的摆设,本以为自己应该不是在东渪,就是被带回了西荆,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在南洺的皇宫里。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被外出游湖的南洺公主给救了,带回了这里。
南洺的二公主白蘅,自己从前也是听说过的。只是直到现在,在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宫女太监,还没见到那二公主的影子。
正想着,便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昭景睁开眼,看见一个宫女打扮人已经走到他面前。
“吵醒公子了吗?”那宫女见他睁了眼,便轻声问道。
昭景摇摇头道:“没有的事,我本来也没睡着。”
宫女这才露出放心似的表情,继而将手中托着的两个茶盏放在竹榻旁的小桌上,再端起其中一个,递到昭景面前,“这是二公主吩咐的药,要公子按时服用。”
昭景接过药,道了声谢,便仰头喝了下去。
一阵苦涩自口中蔓延开来,带着些许灼热的感觉,直滑到腹中。
昭景微微皱了皱眉。
那宫女赶忙端过另一杯,递给昭景。
是一杯清水。
喝过之后,胃中不适的感觉霎时好了许多。昭景将杯子放回桌上,看着那宫女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转身准备告退,便开口叫住她。
“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一下二公主?”
“公子想见二公主?”宫女沉思了一下,有些为难道:“二公主这几日都在老太医那里,不过公子放心,待奴婢去禀报一下,二公主应该会过来的。”
“谢谢。”
“公子不必跟奴婢道谢的,奴婢先退下了。”那宫女笑了笑,转身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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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荆
景园
小太监寤生将房门闭着,自己坐在偌大的房间里。
空荡荡的房间。
半月前,大王终于从宫外回来,身边多了一个小男孩,却少了昭景的身影。
寤生不知道大王与公子在外面的这半月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只得每天在这景园里等着。
只是这眼看都过去了大半月,公子还是没有回来。
寤生环视了一下毫无人气的房间,目光在从前大王常来时坐的那张靠着窗的软榻上停了停,又在大王来时公子常坐着的另一张椅子上停了停,心里不知是怎么个滋味。
正在这时,房门外响起了窸窣的声响,继而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轻声问道:“是寤生哥哥在里面吗?”
是那时跟着大王一起回来的小男孩。大王回来之后,便安排了那男孩住进了景园。
寤生赶忙起身过去开了门。
男孩走进屋,看见寤生便腼腆地笑了一下,道:“我一个人怪无聊的,就跑出来转转。刚好看见寤生哥哥进了这屋子,就跟过来了,你住在这里吗?”
自从男孩来了之后,寤生除了第一天打过招呼,知道他叫小段之外,基本上就没怎么和他说过话。寤生本身就是内向的性子,那男孩也因为刚到这么个陌生的环境,不敢到处乱跑,生生地在景园后面的小屋里憋了好些天。
寤生给小段搬了张椅子叫他坐下,才开口道:“这里不是奴才的屋子,是奴才的主子住的。”
小段听了眼神奇怪地看着他,问道:“奴才?为什么你总是说自己是‘奴才’呢?”
寤生愣了一下,忙解释道:“奴才是下人,下人就是该自称奴才才对。”
小段歪着头想了想,道:“这里真是奇怪,我娘还在的时候,也是给有钱人家做下人,但他们没让她叫自己奴才。”
寤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那你刚才说的‘主子’是谁?”
“奴才的主子就是昭景公子。”寤生道。
听到昭景的名字的时候,男孩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就是那个帮了我的漂亮的公子吗?”
“你是公子买来的?”寤生奇道。
小段点点头:“我家穷,我从小就没爹,我娘死了之后没钱葬,那位公子好心,给我钱葬了我娘,我就跟着他了。”
原来是这样啊。。。
寤生又看了看眼前这男孩,想起自己也是自小便无父无母,才被人卖到这皇宫里来做了太监。
不过这孩子比自己幸运多了。。。
想了想,寤生又问:“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小段摇了摇头,眼神又刷地暗淡了下来,“他丢了。”
“丢了?!”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就给丢了?
“怎么丢的?”寤生又问。
小段仍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买了我之后,我跟着他去了一个很有钱的人家,然后他就突然不见了。”
“那。。。那大王有没有派人去找他?”
小段抬头看看他,“你说的大王就是那个很凶的公子吧?”对于小段来说,‘大王’这个概念就只是‘整个西荆最厉害最有钱的人’的意思。
寤生点点头。
“找了,那个大王都快急哭了,找来好多兵把我们湘延翻了个底朝天,可是没找着。”
都快急哭了?。。。寤生听着小段明显夸张了的话,脑袋里不自觉地就浮现出姬傲平时那张吓人的脸,浑身不自觉地一哆嗦。
“然后呢?”
“然后他就带着我到这儿了啊。”
寤生听完,觉得脑袋都要大了,虽然小段说的不清不楚,他也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公子失踪了。
而且大王现在已经回到皇宫了,是不是就是说明,大王已经不想再继续找公子了呢?
公子现在。。。到底会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