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昭景再没见过苏木桃,倒是姬傲有事儿没事儿的来过几次,每次看到他昭景还是会有些害怕,但姬傲竟都没做什么,有时只是来吃吃饭,或者说说话。
其实两人根本没什么话好说,多半的时间就是对坐着各干自己的事。
姬傲会把一些奏章公事带到昭景这里来,然后坐在软榻上看一整个下午,似乎毫不避讳昭景东渪王爷的身份,间或还跟昭景讨论一下,但多半都是他自己在说话。昭景对治国的事并不了解,姬傲问他什么,基本上都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着。
即便是这样,姬傲竟也从没发过火。
昭景坐在房间的另一头,看了眼窗前软榻上低头认真批着奏章的男人。
他记得这样的情况开始前的那个晚上,姬傲跑到他房间来,莫名其妙地说了什么‘以后只要你不愿意,本王就不会再动你’的话,之后一直到现在,竟都允诺似的没再碰过他。
不管怎么样,相比起之前,昭景还是更乐于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
。
回过神,昭景发现姬傲不知什么时候也从成堆的奏章里抬起头看他,对上他的眼睛之后邪气地一笑,放了手中的折子,自软榻上起身走过来。
“过些日子是西荆庆典,”姬傲在与昭景隔着一张案几的椅子上坐下,寤生赶忙端了杯清茶放过去。“九王爷若是有兴趣可以出宫观赏。”
出宫。。。
想到自从来到西荆之后,别说宫外,就连这景园的大门他都很少迈出去过。
昭景点点头道:“好。”
便又是无话。
两人沉默地对着坐了一会儿,昭景抬眼看了看姬傲,就见姬傲微低着头把玩着桌上的茶盏。
虽说他跟姬傲的关系最近因为姬傲的妥协而缓和了些,但要让他完全不防备这个人,是不可能的。
只是。。。
昭景便突然想到了苏瑜。
其实他早几天就想问姬傲关于苏瑜或者说是苏木桃的事,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突然地关心起他的一个男宠必定会让姬傲起疑心,虽然他不愿相信那个苏瑜,但万一他真的是一直在帮昭烜做事,如果因为自己而使得姬傲怀疑起他,说不定反而会拖累昭烜乃至于整个东渪。
可是万一。。。那个苏瑜是想要利用他的呢?
昭景在问不问,怎么问,这个问题上大伤脑筋。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身边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昭景吓了一跳,猛然扭过头,姬傲仍坐在桌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昭景这话刚到嘴边,便又咽了下去。
这么一问,就等于承认自己有话要说,于是到时候就不得不问苏瑜的事了。
但是昭景还没想好怎么去问才能自然到让姬傲丝毫不会对苏瑜起疑心。
“你刚才说西荆的庆典,是个什么庆典?”苏瑜的事,还是等他好好想想再说吧。
之后几天似乎整个后宫都忙了起来,听寤生说,庆典那天,不光宫外会有大型的集会活动,宫内也要准备盛大的酒宴和表演。
昭景想起来,姬傲那天告诉他,过几日是西荆建国的庆典。
举国欢庆啊。。。
“你想出宫玩玩吗?”昭景问寤生。
寤生闻言,低着的脑袋刷地抬起来,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期待的光亮,随即又低下去,道:“奴才不能出宫。”
“有什么不能的。”昭景摆摆手,有些时候他还真看不惯寤生这种畏畏缩缩的个性。“你要是想去,我就带上你,你想去不想?”
寤生看了看昭景,想了半天,才喏喏地开口道:“奴才想。”
于是庆典当日,天刚擦黑,昭景便带着寤生,换了便服,来到皇宫东门前。
远远地,就看见门前停了辆马车,并不大,却很是华贵显眼。
昭景走到车前,负责驾车的侍卫也换成了便衣,将车帘挑起一条缝,向里面通报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昭景道:“大王请您上车。”
昭景刚准备上车,却发现寤生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着仍站在车下的寤生:“怎么不动?”
寤生为难道:“奴才还是不上去了,大王。。。在里面。”
“出了宫就没有大王这一说。”昭景伸手吧寤生拽上车,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马车虽然不大,坐五六个人倒也算有余。
姬傲坐在车厢的最里面,依旧是墨青色的金丝龙纹长衫,看见昭景进来的时候抬头对他笑了笑,继而看见跟在昭景身后被他拉着的寤生,脸立刻微微沉了下来。
昭景找了个靠着窗户的位置坐下来,寤生便挨着他坐在车门边上,脑袋低的恨不得将车底穿出个洞来。
马车缓缓移动。
刚出宫门,便立刻感受到街道上喧闹的气氛。
昭景撩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宽敞的街道上人声鼎沸,街边的店铺都挂出了各色的彩灯,趁着昏暗的夜色甚是好看,街道两旁也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叫卖声笑闹声不绝于耳。
马车在街边的一家酒楼前停下,三人陆续下了车。
算起来昭景来到西荆这么长时间,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西荆的国都——昊京。
果然是繁华的地方啊,比起东渪的乐景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昭景甚是高兴地挤进人群,寤生看了眼身旁的姬傲,见姬傲冲他点点头,便也赶紧跟着昭景跑进了人群。
“好好跟着,有什么闪失,为你是问。”姬傲低声对身边的侍卫说。
侍卫微微躬身,快步消失在人群中。
姬傲向着昭景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悠然地踏进身后的酒楼。
“寤生!这个灯笼不错~掏钱~!”
“寤生,这个扇子漂亮吧~?掏钱~!”
“寤生~你看这个小泥人~掏钱掏钱~~”
。。。。。。
昊京繁华的街道上,只见一位白衣的年轻公子满脸兴奋地穿梭于各个摊铺之间,身后跟着个秀气的小厮,不断从衣袖中掏出银子来,再不断地将那人看上的东西抱进怀里。
待到昭景几乎将整个街道逛完,寤生觉得自己已经在没有办法多拿哪怕只是一件东西了。
天色越发的透黑,昊京却也越发地热闹起来。
昭景跟着追上来的侍卫回到他们停车的酒楼的时候,姬傲正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桌上只放了一盏茶。
“玩的可尽兴?”昭景刚落座,姬傲便笑着问。
昭景点头。
寤生这时才将昭景买下的东西全部堆到旁边的另一张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像小山般。又赶紧找了茶壶给昭景倒了杯茶端上桌。
姬傲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自言自语到:“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昭景问。
没等姬傲回答,就听得窗外轰的一声巨响,昭景赶忙抬眼望去,只见一道火光直冲上天,在黑暗中炸裂开来,瞬间火树银花般的光亮铺满整个天空。
没等那光亮消失,第二道火光再次划上夜空。
“好美。”昭景禁不住感叹出声。
烟火在昊京的上空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七彩的光亮透过窗映照在少年高高扬起的脸上,映进少年闪亮如晨星般的眼眸。
窗边英俊的男人并没有被天上绚烂的光彩吸引,而是一直深深地看着旁边的少年。
西荆皇宫,涎香苑。
淡紫色的身影倚在窗边,透过门前斑驳的树影望向空中持续着炸开的光亮。
这里离昊京繁华的街道有点远了,少年听不到一丝的声响,静的和从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听说大王出宫了,听说是带着那个东渪来的使臣一起出宫了。
皇宫,永远是最没有秘密却又隐藏最多秘密的地方。
你可以听到很多秘密,但是只能听,不能说。
这就是在这里生存的唯一法则。
苏瑜再次抬头望向天空,眼中闪过复杂却凌厉的光亮,一如那夜色中炸开的烟火,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