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道,青门
一座巨大的光罩裹着这一处狭小的地域,使其如同化作了一方死寂的古潭,了无声动,亦是无人问津。
由外打眼,根本是望不穿其门中境况,只见得是几片暗光萦绕,寻常人见了,都不敢擅自上前,因为那光,来得太过诡异。
孰能知,暗色内,是密密麻麻的青门军士,此刻,他们正以一种可观的速度,纳入着来自无垠位域中最浩瀚的灵气。
屏息凝神,兵士居身在此内有洞天的一块处所,排排下坐,均匀有序的吸吐着气体,恰为此方奏出了一曲悠扬,故而,倒也令得青门有了久违的安谧。
相反而言,茗门,可就没有此等的闲逸了。
无尘道,茗门正堂
依旧是一间宽敞的厅室,上方依然摆着樟木椅,下方仍旧立着青石柱,只是这次墨绿色衣袍长者身边,又多了三位气质与阅历都不输于他的重量级人物,四人相聚,当下的气氛,却并不融洽。
“柳小子,听说你前些时日出兵攻打青门了,可有此事?”发问的人也是个正值中年的长者,一身邋遢的灰色破布衣,一脸脏兮兮剃不净的胡茬,两眼圆如磨盘,嘴巴大若城门,光是见上去知道这定是个粗鄙之人。
虽说此人形象不佳,但两旁人却对他毕恭毕敬,因为他便是天门的主上,霸刀洪厉。而他口中的柳小子,自然是柳茺之父,即为茗门的门主,柳崇绪。
再说洪厉的身旁站着的一位身着深绿色长衫的长者,此人年龄较在场的三人都要稍年长些,可整个人看起来却精气神十足,清瘦的体形,让人看起来就有种清心的感觉。
头发束起,两鬓迎风,衣袂飘然,自得安乐,活脱脱的一位潇洒公子形象,其身上亦发着令人沉迷的蓬勃生气,实在是让人无法自拔。
七门中,此人同样有着崇高的地位,他既是那生门的门主,也有着一个绵绵如风的名字,墨晗。
除此三人,最后一位,则是这堂中唯一的女性,身着淡蓝色薄纱,内穿由金缕丝线编织成的长衣,手戴碧石手镯,腰佩流光暖玉,整个人华丽雍容,站在这些人里最显尊贵。
抛去衣着不说,光是女子的长相,也足够算是艳美。前凸后翘,身材高挑,杨柳细腰,长发飘飘。脸上少见的几条皱纹,未显老态,而是多了几分成熟韵味。眸若洪波,嘴如烈焰,此种尤物,谁又能抵抗的了?
只可惜,这样的一位佳人,却有着极为虚荣的性子,她便是那羽门最高权力的象征,也就是姝蓝的尊师,谢凡芸。
眼下,三位门主光顾茗门,为的不过就是柳崇绪侵犯青门的举动,已然惹来了他们的不满。
入了堂口,洪厉一语便道出来意,柳崇绪听言仍是不慌不忙,面不改色,背过了身,淡然的回答道,“几位光临舍下,难道就是要追究小弟入侵青门之责?”
“不然呢?俺们是来你这做客不成?”粗犷的嗓音震得门窗直颤,洪厉暴躁的性格,果然是名不虚传。
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柳崇绪非常明显的拧着鼻子,抖了抖嗡嗡叫的耳朵,其语气生硬的回道,“我说呢,原来你们兴师动众的,就是来找我问罪来了?”
“呦呵”听到这话,洪厉惊了下,两眼瞪得又大了一分,气愤的说道,“你这小子,你说这话……”
“明知故问”未等洪厉说完,一道清亮就恰时响起,音色如不染杂质的清泉,缓缓流过了厅堂中的各个罅隙之中,娓娓动听。
放眼过去,说话的那人,长得也是清爽,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在场的除了是墨晗之外,还能是何人?
此刻,墨晗动身,一边挪着碎步,一边红眼对着前方长者教训道,“柳崇绪,当年包括你我在此的七位门主早有约定,各个门中不可私自动辄武力,若只为一己私欲,后果……你可知道?”
话毕,柳崇绪也沉默了一下,可仅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又反驳道,“青门惹了水云间,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替云千象大人分忧而已”
“哦?”身旁传来一声娇呼,谢凡芸默然撇嘴,笑着打趣道,“那你这么做,就不怕惹了寂门的那位心生不悦?”
“寂门?”整个人怔住,柳崇绪额角上的冷汗丝丝泛凉,直至这时,他才灭了些嚣张的气焰。
寂门,绝对堪称是七门中最恐怖的存在,不说其门中的整体实力,单说其门主泷颜的修为,就以达到了通灵境大成之上的层次,这等人物,在无尘道的中流势力里,也绝对能排得上号。
而他,多年来混迹于无尘道下流势力之中,并非是他漠视权位,只因他背后的寂门虽强,却暂时还无法挤入中流。
简单而言,没有哪个层次的派系会情愿无故多出一方能与自身相匹敌的势力,所以对于寂门,中流的各个流派总会偶尔的结合起来对其实施打压,这也就进一步阻止了前者的上位。
但是,打压归打压,他们却从不敢将寂门此类的下流势力连根拔起,而泷颜的高明之处便在于此,只因他,更懂得妥善的运用七门的综合力量。
七门之约,由泷颜最早提出,指的是各个门中除约定的博弈战之外,不可擅动武力,为的就是防止着无尘道中中流势力的联合绞杀,毕竟七个门的兵力,声势也不容小觑。
再者说,若这些中流力量真的眼红抹去了七门,那其中也必会遭到重创,到那时,两个虎视眈眈的上流道派还会将其放任?
一条完整的食物链,少了哪一个分支都会对自己生成威胁,这,既是无尘道的生存法则。
眼前,青门的确是弱的可怜,可青门的兵力却与其他六门不相上下,这就是凌翼天之所以不被驱下主位的原因,毕竟厮杀的多了,威胁,也就大了。
头脑一阵发胀,柳崇绪顺势扶住了窗角,其眼珠始终盯着地下,低着音又是说道,“我已发兵数日,就算现在撤兵也来不及,泷大人那边,我自会解释……”
“解释?”墨晗讪笑了一下,瞪眼狠声道,“若凌翼天死了,青门必散,到那时,你认为你的解释还能令你有活下去的可能?”
扶着前额,柳崇绪瘫软的靠在了窗边,心乱如麻,闲愁万种。正巧,这时门外忽有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就跑了进来,也不多言,直接禀报道,“主……主上,少……少主他……回来了”
心中本就烦愁不安,听到这话柳崇绪更是忐忑,而墨晗身在一边倒说起了风凉话,“柳门主,令公子凯旋而归,看来你这茗门主上的日子,怕是也要到头了啊”
末了,墨晗不厚道的放声大笑,谢凡芸亦是附和,就只有洪厉一人,自始至终面无变色,而且眉宇间,还多了几分庄肃。
耳中传过两人的讥笑,柳崇绪又急又怒,其终是没法控制得住情绪,放声大吼道,“没错,就算我灭了凌翼天又怎样,他泷颜若敢动我,我便倾尽所有兵力,与他的寂门一较高下”
狂言出口,墨晗两人也适时止住了笑声,柳崇绪圆瞪着眼,汗毛竖起,怒不可言。即刻,四下里安静的异常,连尘粒浮游的声音,都听得清晰。
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长,气氛安宁的可怕,若不是一行人簇拥着进来,他们或许还会僵硬在原地。
脚步仓促,步伐散乱,杂音四起,扰人心境,正在气头上的柳崇绪怒火中烧,转头过去刚要发威,一眼看到的竟是叶秋与梓良二人。
初见两人,其脸上并未有胜利的欢愉,也没有战赢的喜悦,有的反而是一身的狼狈。再看两人手上提着的,也不是青门主上的头颅,而是一个被毁去半个身子,右半边血肉模糊的伤残少年。
少年生命垂危,命悬一线,伤口的几处已被风干,隐隐的也生了些新肉,可其受创面积实在太大,失血过多,使得整个人都气咽声丝,半死不活。
见到如此凄惨的这么一位少年,柳崇绪先是震惊的吱不出声,接着疯了似的几步跑到前者的面前,近乎失声的仰天长鸣,“茺……茺儿,我的……儿啊”
旁侧,除洪厉外,墨晗与谢凡芸呆愣的瞪着眼,因为这始料未及的结果,连他们,都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