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钺上楼为的自然是颜羽的留信。他急急忙忙拆开信,里面没有花哨的信纸,只是普普通通一张白纸,看得出来是他偶尔起意写下的东西。
干干净净的白纸上只有六个字:安好,勿念,珍重。
简简单单六个字,齐钺却舍不得挪开眼睛。
他很好,不要想他,你要保重。齐钺默默念着,想起前半夜的惊梦,只觉得对比这样鲜明,不安和冲动几乎要湮灭他所有的神智。
而在楼下,三子从方向盘上抬起脸,看到前方不远处走过来的人,他的脸削尖刚毅,他的面容带着一如既往的坚定,或者还有一点点疲倦。
“二哥。”三子下了车,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
二子看着他,这时候他是安静的,甚至是有些压迫的。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放逐让他沉默,可是现在,他更加愤怒。
“谁让你把我弄出来的?是谁?啊?”他提起三子的衣领,眼睛凶狠地像狼。“你知不知道我被殷豹子的人弄出来感觉多么羞耻!羞耻!”他不知道颜羽在谋划什么,但是既然颜羽没有动手拉他出去,那一定是另有打算。多年来的默契让他坚守等待,却不想等来的是殷豹子的人,是三子的自作主张。
三子任他发泄着,最终道:“我不能不这么做。二哥,我需要你把齐钺送到先生那里,大哥……很危险。”
“你说什么?”二子有些懵了。大哥怎么会危险?大哥从来不会有危险才对。
“我来不及解释了,可以派的人我都派出去了,为了跟殷家抗衡,为了不被殷豹子影响,我们可用的人手真的不多了。二哥,我清楚局势……”三子在二子耳边轻声说道,等他说完的时候,齐钺也下了楼。
二子沉默了片刻,道:“我会把他带到的。”说着坐到驾驶座,等着齐钺上车。
三子稍稍放心,转身对齐钺说:“学校我会安排好的,大哥……。”三子话没说完,只是拍了拍齐钺的肩膀示意他上车。
不一会儿,静寂的夜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齐钺心慌意乱,甚至都没看清旁边坐着的人,只是一遍又一遍抵挡内心的负面情绪。
等到齐钺终于发现旁边开车的人长得如此眼熟,似乎是隔岸花开的老板时,真是不小地惊了一把。
二子瞥了他一眼,道:“我们见过,隔岸花开。”一句话说出来,齐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都没有攀谈的意识,心里却担心着相同的人。
齐钺点点头表示知道,一路相安无事。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关卡,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齐钺的生活简化到只剩下坐车,走路,吃饭,睡觉。好在三子之前安排好了一切,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其他的东西,他唯一想的只是能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了最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山。连绵不绝的山脉间有河水流淌,这景色美得惊人。然而这个地方却没有名字,甚至可能没有被人们发现。
看出了齐钺的疑问,二子道:“这山四周有人看守,不让开发的。”
齐钺哦了一声,跟着二子往上走。
经过多日的相处,二子心里对齐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的思想似乎很简单,所以信念也显得执着。由于他是因为这个孩子被流放风堂,他对他并不是没有想法的,至少他认为这样软弱的孩子或者不该站在他那样完美的大哥身旁。所以这一路上他他虽没有刁难他,但也没什么好脸色。他不与他交流,却在默默观察他。而在他看来,齐钺虽然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但也不是个孬种,至少这一路条件并不算多好,这小子也没喊过一句,让干吗就干吗,绝对利落,绝对配合。
二子抬头望山,到了这里基本就快要到了。只要找到先生,就一定能知道大哥的情况了。
“颜羽……一个人在这山里?”齐钺问。
二子看他一眼,道:“大哥在先生那里。”
“先生?”齐钺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人物。
二子回忆起很早以前的事情来。他和小三小四都是孤儿,自打他们跟着大哥的时候,大哥身边就有了先生。他们不知道先生是做什么的,什么来历,什么本事,只是大哥很尊重他,于是他们也很尊敬先生。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跟着大哥走南闯北然后定了下来,先生却找了这么个地方隐居,不问世事。大哥为了他围了整个山,却一直不曾来看望先生。
没想到的是,大哥来了,却出事了。
二子道:“不清楚。”也不多解释,只带着齐钺往山上走。
齐钺不是好奇的人,只是对跟颜羽有关的事情关心。既然二子不说,他便也不再问。这整座山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有时候会觉得心跳失率,压迫感变重,有时候又会觉得耳朵幻听,眼前重影。他放慢步子,最终靠在一棵树下,他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齐钺不寻常的脸色引起了二子的注意。
齐钺摆了摆手,他知道这种灵异的感觉没办法对人讲清楚,他的手按在心口处反复揉了揉,等觉得好点了的时候才说:“我们走吧。”他感觉得到离颜羽越来越近了,同时,他的危险怕也越来越棘手了。
交错的记忆在齐钺的脑子里混乱着,他没有精力去深想,更没有去组合他们,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见到颜羽,一切都有了答案。
山清水秀处,静坐着的男子突然起身走出竹屋,耳朵微微动着,脚下走得很稳,也很快。
不久后,青竹院外有人道:“先生!”
男子神色稍稍舒缓,“进来吧。”转身回屋,不再停留。
二子正要回话,齐钺已经心急地跑过去一直跑进了竹屋。
齐钺一进门便看见旁边竹塌上躺着的人。睡梦中的人没有一丝痛苦,他是快乐的,是心甘情愿的。这个认知让齐钺开始觉得难受。到底梦里有什么,让他如此眷恋?
先生沉默了片刻,脸庞对着齐钺的方向,声静如水:“若要救他,便要入梦。”
齐钺茫然地看着他:“入梦?”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能走到别人的梦里?这里是科技发展的时代,这里没有神秘的女巫。
二子站在门口,不敢打扰先生与人对话,但他焦急的眼神泄露了他的情绪,他看向齐钺,他想既然先生说这话那便代表齐钺一定能救大哥,他不想听到齐钺的拒绝。
先生点点头:“不过,此事有风险。你要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