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
一辆马车踩着清脆而规律的蹄声,穿过沉睡的街巷,停在了王府门前。
平日高大的王府仿佛和整座城一同睡着了一般,安静的没有丝毫反应。
一辆马车和一座府宅宛若雕塑般伫立着,斑驳的月影透过摇曳的树木洒在青石板上,沙沙的风声仿若时间的低语。
大概是过了太久,黑色大马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叹,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滞,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白的玉手,对着王府的大门轻轻点了一下。
随着手指的点下,满城月光都暗淡了下去,一道肉眼几不可见的晶莹丝线,贯穿天地,直奔王府而去。
而同时身处王府的韩湮忽的转身,双脚下沉,双手交叉于身前。
嘭!
韩湮如同一颗炮弹,被击飞了出去。
一道道繁复的符线浮现在其身前,却如同豆腐一般被割裂,完全不能阻挡丝毫。
韩湮不断地倒退,身体撞过一间间房屋,直到撞塌王府的围墙方才停下。
烟尘散尽,韩湮从石堆里站起。此时的他双手的衣袖已破破烂烂,蟒服之上隐隐有血迹,再也不复白日的威严。
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围墙,下一刻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王府门前。
月光早已恢复如常,门前的马车一动不动,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不过在指尖点下的数个呼吸之间,其周围的屋顶至更远的地方,一张张闪着黝黑微光的弓弩和一道道晦涩不明的气息便已经锁死了马车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如同捅了一个马蜂窝。
而马车后方,一名持枪的老者,背对月光,站在街道中央,毫不掩饰的朝着马车散发着宗师威压。
“阁下……”。韩湮双手负后,皱着眉头开口道。
只是不待他说完,马车里便传出一个平静而清脆声音:“少装模做样了,身后的老不死,你是活腻了吗?”
话语虽然极具挑衅,但平淡的语气,显出马车中人毫不在意,仿佛真的只是在询问老者一般。
老者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勃然大怒道:“是你!你居然敢走出来,纵然是你,就杀不得了吗?”
说完老者提枪便刺,这一刺不同宗师出手的惊天动地,反而没有任何波动,就仿佛寻常人递出的一般。
而越是厉害的招式越是不起眼,没有丝毫元气外泄,表明了极高的掌控力,这已是身为宗师的老者最强的一击!
一道晶莹的丝线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马车后方。
下一刻老者消失在原地,笔直的街道上出现了一条极细的沟壑,一直延伸到数千米之外的城门,老者的身显现在沟壑尽头。
老者依然保持着刺出的姿势,而手中的长枪已从枪头到枪尾一分为二。
呲的一声轻响传来。
双方交手的元气湮灭在空气里,老者全力一击,如一张纸被切开。
不过一招,老者已然落败!
韩湮眯眼看了眼远方城门下捂着胸口不断咳血的老者,心里震惊无比。
身为宗师的他无比明白这一刻的交手差距有多大,老者的实力已然宗师里顶尖的水平,而落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
如今天下,难道还有宗师之上的境界吗?
而她,又是如何越过的那道天堑?
一招击败老者,马车中人再次恢复了安静。
感受着空气里残留的气息,韩湮微微握了握负在身后的右手,忽然盯着马车说道:“阁下好手段,居然借力整座城的护城符阵。”
“哦?看出来了,可那又怎样?”
韩湮忽然笑了,右手彻底放松下来,如今在这座城里,确实拿马车中人没有任何办法,至于出城,一心想走的宗师,又如何能拦住?
何况并不是寻常宗师。
“本王只是好奇,阁下不远万里而来,只为找本王麻烦吗?”
马车中人并未回答,黑色的大马却是鄙夷的看了眼韩湮,迈着哒哒的马蹄,转身沿着被分为两半的街道离去。
韩湮并未阻止,马车周围隐藏的杀机也慢慢散去,整座城又仿佛睡了下去。
只韩湮盯着远去的马车,依旧停留在王府门前。
马车渐渐走完长街,停在老者所在的城门。此刻老者盘腿坐在城门下,断裂的长枪被他横放在膝。
见马车驶来,老者没有任何动作,非是不想阻拦,而是根本做不到。
一股冷寂的元气在他身体里游走,快要将他整个人冻结。老者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马车消失在在夜色里,微风中传来一句清幽的话语:“再见之日,你韩湮最好别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王府前的韩湮嘴角上扬。心里暗道:“下次?本王盼你最好晚点回去,那样,就不用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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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吕从睡梦中醒来,之前城中的元气波动他隐隐有所察觉,但被符阵隔绝的太过彻底。在没有感受威胁后,身体便继续沉睡。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苏醒。但他没有立刻睁眼,而尽量维持均匀的呼吸。
树顶来了一个人,来人身法不错,从墙头跃上树尖,树枝仅仅有些许的震动。
这样的震动,对常人而言可能是微不可查,但对在青山里生活狩猎了数年之久的墨吕来说,动静可谓不小。
来人没有在树端停留太久,观察片刻之后,便从树上跃下向院中落去。
身影落在院中,微微一顿。
“卧~槽!”
咚!
院中响起重物坠落声和拖着尾音的轻呼声。
院中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黝黑的洞口。
见来人中了陷阱,墨吕依然一动不动。
这时,正门的门拴断裂开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走了进来。
年双眼在院中扫视一圈,径直走到大洞之前,看着幽深的洞口,喃喃道:“小爷我就知道这事没那么难,老东西非要小爷半夜来找,瞎折腾!”
说着,少年竟是一跃而下,朝着大洞跳去。
树上的墨吕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而坑洞里两道身影则是更懵。
先前中陷阱的身影,刚被摔的七晕八素爬起来,便听到正门的响动,便没敢出声,谁曾想来人竟直接跳了进来。
而高大少年更是浑身一个哆嗦,一落下就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自己,这他娘的是什么鬼!
惊吓归惊吓,高大少年反应却一点都不慢,借着下落稳住的身形,一拳便向双眼之处轰出。
先前掉落之人反应明显慢了一拍,他没想到高大少年如此之果决,只好被动的接了一拳。
只是一拳之后,他脸色突变,感觉仿佛被一头蛮牛击中,一身的气息都被打散了。
这什么怪力气!
只此一击,他便再也不敢和高大少年硬碰硬,可是坑洞的空间太过狭小,根本没有闪挪的空间,他逐渐开始落入下风。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他知道这样过不了几招就回变为单方面的殴打。他强提一口气,硬扛了高大少年一拳,双拳发力,将高大少年打退出一步。
高大少年胸口受了双拳,痛的咧了咧嘴,正欲上前再战,一只红肿的手掌从黑暗里伸了出来。
“停!”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高大少年暂且停止了进攻,眼睛也适应了黑暗。他定睛看去,只见一个鼻青脸肿的星袍少年。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正是白日入城的云氏少年和带书童配短剑的星袍少年。
只是星袍少年孤身一人,腰间华丽的短剑也不见了。
“小爷平生最讨厌关系户,不过看在你帮小爷找到东西的份上,东西交出来,小爷今天就不教你做人了。”
星袍少年压根没听懂自己和关系户有什么联系,但后半句结合之前少年的自言自语,却是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东西,不过肯定不在我这。”
“嗯?”高大少年疑惑道:“你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你难道不是来找那东西的?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被你找到了,你说东西不在你这,你当小爷我是傻子?”
星袍少年闻言差点吐血,他一手扶额,然后猛的抹了两把脸,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是来找东西的,但是东西不在我这,这里也不是你想象的什么隐秘的藏宝地,而是一个陷阱。”
“当真?”云姓少年半信半疑的问道。
星袍少双手摊开,衣袖一展,气笑道:“不知你找的东西是什么,说出来我找找或许会有。”
云姓少年自动忽略了星袍少年的话,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星袍少年,确认对方没有藏东西后,抬头问道:“既然是陷阱,那你为什么不出去?”
星袍少年嘴角抽了抽,我倒是想上去,我得有机会上去啊。
云姓少年见状,不再理会这个表情不断变换的关系户,双脚不断在坑洞壁上借力,向上跃去。
刚一露出头,一道竹影携带着呜咽的风声从头顶袭来,他只来的及将双手举过头顶。
随着竹竿碎裂的声音,云姓少年被打回坑底。
墨吕出现在坑洞边缘,望着揉着双手的云姓少年和惊愕的星袍少年,缓缓的说道:“不告而取谓之窃,不管你们在找什么………貌似都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
云姓少年闻言双脸通红的叫道:“小爷可不是贼人,是客人。”
墨吕闻言笑了起来:“巧了,从今往后这里都不再欢迎任何形式的客人。”
客至?还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