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沉积物
相对于《屋顶上的河流》《星空肖像》而言,《炭灰里的镇》所选的文章显得更驳杂一些,也更写实。我越来越偏爱叙事性较强的文字。这或许与一个人对生活的理解有关。我是这样理解自己的散文:一篇优秀的散文是自己世界观的反映,也就是说,一个散文家要有自己对生活的独特解读。
生活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会留下大量的分泌物—一个浑浊的眼神,有黑乎乎泥垢的指甲,一双灌满泥浆的旧皮鞋,手上磨钝了的菜刀,一件褪色的衣服,弹烟灰的手势—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特征性的印记,这些印记就是时光的沉积物。我异样地迷恋这些沉积物。一个书写者,能够书写优美的文字是容易的,能够表达自己饱满的情绪也是容易的,但要清晰地客观地厘清自己对生活的深度解读,似乎不那么简单。散文看似不复杂,但要进入它的后花园,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一个没有高度的人,很难把散文写好。基于此,我选择散文这种笨拙的文体,是对自己人格的一种修复。我相信,写作具有一种“排毒”的功能,使自己与外部世界达到某种平衡。我想,写作的快乐和意义应该回到写作本身。近年,我写了一个城市系列,用纪录片的方式去记录我身边的底层人物,书写他(她)们的卑微和尊严,书写某些温暖的缺失。我的视野和视角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底层人物,在他(她)们的身上,我看到了时代战车碾过的车辙;他(她)们使我明白,我不应该对自己的生活有所抱怨。
我的文字营养来源于中国古典文学和20世纪的俄罗斯文学及拉美文学。尤其是中国古典文学,它是我们的源头。这些作品经历了时光的腐蚀。成吉思汗说,我的一生只有一个伟大的敌人,我无法消灭它,它就是死亡。时光是最残酷的,世界万物,在它的指缝里,都是一堆齑粉。能够与时光抗衡的,只有伟大的艺术。在中国古典文学里,有我们书写者的一切营养元素:人文精神、卑微意识、想象力、自然文明……事实上,我们的生活哲学也是源于此。
《炭灰里的镇》所选的主要篇目,是写小镇生活的。对于20世纪70年代或之前出生于乡村的人,乡土是内心的黑暗,是痛,是幸福,是纯净。尤其像我等,童年和青少年在乡村度过,几经挣扎,来到城市,最终发现,自己既不属于乡村也不属于城市,这种矛盾的复杂心情,是很难表述的。乡村和城市成了我的经纬线。
一本书得以出版,要感谢的人很多。感谢江西省作家协会给我出书的机会;感谢我的师范文选老师皮晓瑶,她让我热爱文字,并让我知道文字是可以温暖人的;感谢我的家人,让我天天有好心情。
2008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