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复试的时间拉近,所有的课程几乎都停了下来。日子又过了几天,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的储秀宫里依然一片欢声笑语,有些人已经完全放弃了,利用这几天好好地玩耍,而有些人则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今早起,天就灰暗得很,一直在吹风,安若宁一个人刚从外面回来,晃在走廊上,正慢悠悠的回屋,心里烦闷,不愿去想关于复试的事,可它却总是跳出来。
前面蹦蹦跳跳走来两个嬉笑的少女,安若宁也没注意,让着道让她们先走。
“安姐姐,想什么呢?我们刚才给你打招呼,你没看到么?”罗倩兮眨着眼睛,停在安若宁面前,笑嘻嘻的说道。
“哦,是你们!刚才没注意到!”安若宁恍然惊醒,不好意思的笑道。
“姐姐是在想复试吗?”林雨烟俏皮的眨着眼笑问道,安若宁愣了一下,自嘲的笑了起来,向她们点了点头。
“其实,姐姐不用担心的,你这么漂亮,一定会选上的。”林雨烟轻声安慰道,转而又有些失落,“才不像我们,已经完全没希望了!”
“那可不一定,还没复试呢!”安若宁感叹着,又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就算选上了又怎样,做了御秀女,一辈子呆在宫里,不管你见没见过皇上,说不定就老死在宫里,连个碑也没有;呵,有时还不如安分做个宫女,宫女至少二十五岁后就能出宫,那样,也还可以和自己的亲人团聚!”
“安姐姐,你说什么呀!”罗倩兮有些茫然的看着安若宁,“其实,我啊,早就想通了,像我这种没权没势又没姿色的,就算选上,也抓不住皇上的心,况且我也有自知之明,选不上我就做个小宫女,只要不受人欺负就好!”
“呵,你倒是想得通!”安若宁笑了起来。
“是啊,想不通又能怎样!只是,我还有点可惜!”罗倩兮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跟安姐姐见面,我有些舍不得你!”
是啊,以后还能见面吗?安若宁突然升起一种离别的沧桑感,心里泛着一丝苦意,脸上纠结了一番,依然笑道:“一定还能的,就算不能,我们只要一想到在这皇宫里某个角落有为我们关心的朋友,就算受了委屈,那心里也会温暖许多。”
“嗯!安姐姐,这样想也不错!“罗倩兮眼睛笑的弯弯。
“安姐姐,”可能林雨烟看出了安若宁脸上的苦涩,以为她还在担心复试的事,又开口劝道,“不要担心了,你一定会选上的!”
安若宁微微一笑,知道林雨烟理解错了,不过再解释那就显得太矫情,况且自己也不愿辜负林雨烟的一番好意,便道:“谢谢你,雨烟!”
三个人在走廊上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来催促罗倩兮和林雨烟之后,三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现在安若宁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看了看天,暴风雨既然要来临,那就来的更猛烈些吧!
果然,暗了半天的天,午饭后开始下起瓢泼大雨,淅沥哗啦,劈里啪啦,和着闪电、响雷宣泄而下。
玉锦然拉过窗户关上,甩着一手的水,苦着脸道:“这天也不怎的,说下雨就下雨,还下这么大!”
曾雅竹放下手里的茶盅,擦着嘴角,看着玉锦然笑道:“夏天嘛,多雨才正常,不下雨那才不正常了,这几天下了大雨,等到九月十月,就干爽了!”
“哎呀,我也不是埋怨下雨啊!就是说它下得太突然啦!”玉锦然瘪嘴道。
“天都暗了半天的,哪有突然下啊!”程凌雪笑着,然后神秘兮兮的猜测道,“不会是锦然你今天要去会情郎,怪这天下雨阻了你吧?”
“凌雪!”玉锦然尖叫,跳起脚冲着程凌雪跑来,“叫你胡说,尽污蔑我!”
“哪有哪有!”程凌雪笑嘻嘻的躲开,两人开始绕着桌子互相追赶,曾雅竹也不阻止,只是微笑的看着,安若宁手里拿了本书,本来已是恹恹欲睡的模样,现在也立时清醒了,也不怪罪,等复试过后谁还有这心思和时间来玩闹啊;一时间,屋里的嬉笑声似乎都盖过了屋外的暴雨雷鸣。
雨一直都没停,下到晚上,只是比中午的时候小了些而已。
程凌雪、玉锦然两个人都出去串门了,只剩下安若宁和曾雅竹,两人无聊的又下起了棋,只是几盘下来,两个人心都不够静,下的很是无趣。
曾雅竹手撑着下颚,假装不经意瞄了安若宁一眼,说道:“这雨下的可真久,如此一来倒是清爽了许多,安妹妹,你觉得呢?”
“是清爽了,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安若宁手扶着宽大的衣袖,在棋盘上放了个黑子。
“这也是个理儿,那护城河该又涨了吧!”曾雅竹也随意的放了个白子。
“护城河?”安若宁一时搞不清楚曾雅竹的意思,顿了下动作,才又道,“涨了好,也喜了那河里的鱼虾不是,只是怕过河又更难了吧!”
“呵呵,会吗?”曾雅竹笑了起来,“就算那桥被淹了,不是还有很多过河的石头啊!”
“石头!”安若宁总算了解了曾雅竹的企图,是要拉拢自己啊,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吃香了,便放下手中的棋子,笑着继续道:“那些石头嶙峋怪异,妹妹该怎么走,往哪儿走?”
“安妹妹这么聪明,又为何多虑,眼前就有啊,妹妹曾不也说‘何必舍近而求远呢’。”曾雅竹似乎见事有望,说得异常亲切。
安若宁“呵呵”笑出声,道:“只是不知道,那石头稳不稳?”
“试试,不就知道到了!”曾雅竹抬眼看着安若宁,等着她的答案。
安若宁微笑着不语,从棋盒里拾起一颗黑子,放下,才点头笑道:“曾姐姐,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曾雅竹见她点头,也不介意她说的什么,忙笑道:“妹妹棋艺好,赢了也正常,看来姐姐真的是越来越退步了!”
“呵呵,姐姐笑话我了!”收拾起棋子,安若宁继续道,“人们都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看来妹妹这脚是湿定了,只是不知那石头能护我走多久?”
“过了河,算不算?”曾雅竹挑眉道。
“人们都道长安城里繁华,却是不知那繁华背后的凶险!有时呆在城外,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安若宁垂着眼睑,自顾自的收拾。
“只是城上乱箭纷纷,也恐伤了自己啊!还不如做个城上人,掌控自己的生死,也掌控别人的生死!”曾雅竹谆谆诱导着。
安若宁手边的棋子已经收好了,盖上棋盒,正好听到曾雅竹说到此处,安若宁不由掩口笑了起来,暗道:都说伴君如伴虎,难道做个上位者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妹妹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缓了一口气,安若宁认真看着曾雅竹,才继续道:“以后,要是曾姐姐得了势,妹妹巴结巴结,可是好?”
“安妹妹说的好笑,太见外了,我们姐妹同心,当然有福同享了!”在曾雅竹看来,安若宁已经被她收服了,当然要适时给她颗甜枣儿吃。
今夜真的很凉爽,这场雨似乎褪去了整个金秋的闷热。
只是安若宁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安若宁叹了口气,睁大干涩的眼睛望着床帐,它正映着屋外的竹影微微摇晃。
安若宁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自己还是没有一颗归于平淡的心,向往斗争与刺激吗?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而去斗得头破血流吗?哪怕自己自己不爱他?不是的,只怕是自己不愿屈居人后吧!从小自己就是一个好强的人,而现在为了裴氏为了自己更有出息……只是自己真的要去同流合污吗?恐怕,她们只是利用完自己就会匆匆丢弃!算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走吧,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她们不侵害到我的利益,不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做的事,那么我还是个好妹妹。
第二天,天朗气清,院里还残留着片片昨天暴雨遗下的痕迹,不过令安若宁遗憾的是那场雨是昨天半夜停的,却没有看到彩虹,她认为昨天那么大的一场雨,有彩虹的话一定会很绚的吧。
从早晨起床后,曾雅竹就对安若宁很殷勤,弄的程、玉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午饭后,天气又恢复了以往的闷热,闲的无事,四人便打算睡会儿午觉,毕竟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不管做什么都不舒服,汗涔涔的,安若宁也后悔昨晚那样的好天气,自己却没有睡好。
四人刚刚躺下,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喊话声。
“各位姑娘,苏尚仪请你们都快些去舍房,有要事宣布!”声音时远时近,喊话的人也在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