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年底。公司今年的收获不错。陈建民要到日本岩谷去参加董事局会议,这是中日双方的约定,每年的董事局会议都要在日本召开。
高华前些日子已经帮陈建民在打点行装,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缺。她本就是个细心的人,陈建民用不惯宾馆的牙膏,她跑了好几个超市,才买到了他平时最喜欢的牙粉。可是有一样东西她没有买,那就是高尔夫球杆。
“要那个东西做啥?你们开会哪来的那么多名堂?还要搞什么娱乐活动?”她问。
陈建民解释说:“这是日本方面特地打电话来关照的,说董事们在一起打高尔夫能增进彼此间的友谊,我是中方的代表,代表了一个人的身份,我不好失了自己的身份的呀。”
高华嘬了嘬舌头,说:“日本人就会穷讲究,一根球杆就能代表一个人的身份?要不我给你买根晾衣杆带去吧?那不显示你的身份更高,统帅全局。”
陈建民说:“你懂什么呀?净胡说八道,连晾衣杆都出来了,不懂就不要瞎说。算了,还是我自己去买吧,让你买指不定给我买个啥玩意儿回来。”
高华说:“你以为就你有见识,我什么都不懂?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不就是把球打进洞里的那个杆嘛,我在电视里见过。”
陈建民说:“打住,把球打进洞里的杆有好几种呢,你别把打台球的杆给我买回来。再说了,高尔夫球杆很贵的,你们女人一定舍不得花这种钱的。”
高华问道:“这要花多少钱哪?”
陈建民说:“等我去市场看了才知道,反正少不了。”
高华又问:“你这次是公出,买球杆的钱能不能报销呀?”
陈建民说:“我就知道你要问这话,我告诉你,球杆是私人财产,不能报销的。”
高华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她说:“这么贵的球杆,你也舍得买,建民,你变了,变得我不认得你了。”
陈建民说:“现在跟过去不同了嘛,过去我买辆自行车都要算计,花二十块钱买了一辆旧自行车,来回上下班都靠它了,把乘车的钱省下,那个时候我们穷嘛。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的国家开始强大起来,人民也逐渐富裕起来,就拿我们来说,最起码不愁吃穿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高华说:“你瞧你这个德行,当上了总经理,口袋里趁俩钱,说话的口气也变了,别太得意了,我问你,现在公司里有没有年轻的姑娘追你?”
陈建民笑着说:“有啊,我这么年轻潇洒,追我的姑娘多了去了。”
高华说:“你呀,没个正经的时候,我可警告你,如果让我知道你真有出格的事情,瞧我怎么收拾你!”
陈建民说:“我老婆这么凶,我敢吗?”
高华关照说:“谅你也不敢。好了,该说的话都说了,到了日本天凉了,记得多穿些衣服。还有,替换下的脏衣服不要随处乱扔,放在另一个包里,到时候带回来给我洗。还有,这是给建胜带的东西,专门放在一个包里了。还有……”
陈建民不耐烦地说:“好了,我晓得了。出门要带这么多东西,也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他随意地翻了翻包,把不需要的东西拿了出来,“BB机在国外根本用不着,有一部‘大哥大’就可以了。”
高华说:“这是出国,又不是去串门,到了外头,就知道东西多的好处了!”
陈建民也不与她争辩,专神地和宝宝一起看着电视。他问宝宝:“爸爸到日本去,你想爸爸给宝宝买点啥?”
宝宝想了想,说:“买一只小熊玩具。”
陈建民说:“好,宝宝读书成绩优秀,爸爸给宝宝买一只毛绒小熊回来,奖励你。”
宝宝一听高兴得蹦跶起来,说道:“爸爸,我们说好了,你可要早点回来。”
陈建民说:“爸爸答应宝宝,开完会马上回来,时间长了爸爸会想宝宝的。”
陈建民到日本去了二十多天回国了,他带回了好消息:董事局决定,给对于公司建设有贡献的人员予以嘉奖。到了春节前,全公司七百多名员工,每人都拿到了厚厚的一个红包。人们喜气洋洋的打算着如何过个祥和的春节,报关员小吴却撅着嘴来找陈建民。
陈建民问道:“怎么啦?撅了个嘴巴,嫌钞票拿得少了?”
小吴说:“不是的,陈总,这次海关把我们的货都给扣下来了。”
陈建民问:“为啥呀?是不是因为手续不全?”
小吴说:“手续都是齐全的,他们说我们的包装有问题。”
陈建民感到奇怪,问道:“包装有问题?我们平常不都是这样包装的吗?”
小吴说:“是啊,我也是这样跟他们说的,可他们还是说不行。现在货已经被他们扣押在海关。”
陈建民说:“你没有跟他们说,这批货是日本方面急需的,如果手续健全,应该马上放行!”
小吴说:“我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怎么说都不管用,他们就是不放行。陈总,你快想想办法吧!”
陈建民说:“你脑子要灵活点,塞点钱给他,让他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小吴说:“总经理,这个方法我用过,可人家不敢收。”
陈建民说:“你又不认识人家,人家怎么敢收你的钱呢?好了,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来想办法吧。”他的脑子里迅速的转动着,突然闪过一个人来:孙天英!对,他曾经跟我提起过,他有个老同学在海关工作,还是个负责人,他们彼此之间关系非常好,每年的同学聚会他们都碰头。是不是找他帮帮忙?他在海关人头熟,好办事。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
高华说的一点不错,这两年在陈建民身上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对那些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的人他非常痛恨。可是随着他当上了领导以后,一些事情不得不使他改变了想法。他花了一点小钱以后,办起事情来额外的顺利,这样可以省去了他许多时间和麻烦。他为这个问题苦恼过,内心也痛苦地挣扎过,后来他想明白了,这不等于花钱买时间吗?人分三六九等,像陈达标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哪片树林里没几只毛毛虫?
第二天,孙天英给他打来了电话,说他的那个同学同意出面帮他打招呼,可能会产生些费用,这个费用要由陈建民的公司出。
陈建民问:“大哥,他说没说,这些费用主要是哪方面的?”
孙天英说:“你在商场上混了这么长时间,这一点你还不明白吗?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已经快到年关了,你懂了吗?”
陈建民恍然大悟,说:“怪不得我们平时的货他们不压,偏偏到了年关把这批货给压下,原来是这个道理,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孙天英说:“一句话,把钱给他们。你是个聪明人,你想想,这就叫一次性投资嘛,这一次把关节打通了,以后就会少找麻烦的。”
“好吧。”他在电话里对孙天英说,“这笔费用我认了!”
孙天英说:“对,对,这一次你又有了进步!”
陈建民问道:“小宓那边怎么样?有消息吗?她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孙天英说:“别提了,她带去的钱都被那个姘头骗掉了,现在人也失踪了,根本找不到。”
陈建民问:“那她现在身无分文,怎么过日子呢?”
孙天英说:“她这叫自作自受,我才懒得管她,谁叫她背着我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跟你说,前些天她给我来过一封信,说她在一家饭店里打工,帮人家洗洗盘子,混日子。她说她现在大着肚子,在国外实在混不下去了,想回来,要我看在十几年夫妻的份上收留她。”
“你答应了吗?”
“我怎么会答应呢?她如果回来,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
陈建民劝他说:“看了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帮她一把,我相信她一定会接受这次教训的。”
孙天英说:“她让我带绿帽子,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孩子,我俩的感情彻底破裂了!好了,我们兄弟俩不谈这件事,太扫兴了!你现在定下来没有?要准备出这笔费用了?”
陈建民叹了口气说:“只要事体摆平,出就出吧。”
“那么就一言为定,我马上就去通知我的那个老同学了。”
没过两天,小吴兴冲冲地来到陈建民的办公室,对他说:“陈总,事体解决了,我们的那批货,海关已经同意放行了!”
陈建民只是淡淡地说:“我已经知道了。你去吧,顺便把小温给我叫来。”
温宜华走进他的办公室,问道:“陈总,您找我?”
陈建民说:“以后上班别到处乱跑,要想找你人都找不到。”
温宜华噘起了嘴,说:“陈总,不是您让我找郝部长落实生产消毒棉球计划的吗?这么快您就忘啦?”
陈建民拍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是啊,我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情况咋样?”
温宜华说:“我都在小本子上记着呢,一会儿我拿给您看,现在是午饭时间,我要去食堂打饭了。”
陈建民说:“去吧,顺便把我的那份也带过来。”
温宜华说:“这还用你开口?每次不都是我去打饭,以后记得要付我跑腿费的。”
陈建民说:“那就从我的菜里把那块红烧肉拿过去吃吧,我看你一块红烧肉不够吃,就算是我给你的跑腿费怎么样?”
温宜华边走边说:“小气,官当的越大越是小气。”
陈建民问道:“小温,你说什么?”
温宜华笑笑,说:“哦,我没说啥呀?”
陈建民说:“我刚才好像听你说小气,是什么意思?”
温宜华俏皮地说:“我哪敢说您小气呢?我是夸您大方,赏一块红烧肉给您的部下吃,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陈建民说:“别贫嘴了,快去打饭吧,下午我还有个日语课程要读,没功夫跟你在这儿蹭嘴皮子。”
温宜华问道:“我们公司不有现成的日语老师,干嘛要费那个功夫去读书?”
陈建民说:“你是说健熊?他的日语不正规,只能教一些日常用语。”
温宜华说:“嘿,看不出您的要求还挺高?”
陈建民催促道:“你还有完没完,快去打饭,我的肚子早就饿了!”
他的办公室里自从有了温宜华,一下热闹了许多。温宜华除了负责办公室的文件管理、收发工作,还要帮陈建民打扫办公桌,泡点茶水。那个时候大学生很吃香,特别是读文书专业的,对打字机的运用非常娴熟,打个字、起草个文件是家常便饭。因为刚从大学里毕业,没有什么社会实践的经验,面试的时候还闹了个笑话。
“你拿了第一份工资,准备派什么用场?”陈建民问她。
陈建民原以为她会说:我准备给我的父母买一份礼物,因为他们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或者说,我要把这钱给存起来,将来派上大用场。可小温回答说:“我准备回去后大吃一顿,我的大学时代读书读得很艰苦,从来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我总不能老是这样亏待自己。”
陈建民问她:“那你准备怎样大吃一顿呢?”
温宜华认真的回答说:“我准备买一只烤乳猪,放在桌子上,然后呢,拿把小刀,喜欢吃哪块就用刀切哪块,一点一点把它吃光。”
陈建民笑了,说:“看来,你的胃口不小哇!”
温宜华说:“是的,我的胃口是挺大的,可怎么吃也吃不胖。”
陈建民挺喜欢这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对她爱护有加。她的工作出现差错,从不大声呵斥,总是耐心指导。陈建民有时工作繁忙,就叫她把食堂的中午饭打回来,他就在办公室里吃。而温宜华每次把陈建民的中午饭打来的时候,也顺便把她的那一份也一起拿来,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围坐在一张茶几上把中午饭吃完。温宜华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情窦初开,时间一长,她误以为陈建民喜欢她,渐渐地对陈建民产生了爱慕之情,暗恋上了他。而这一切陈建民都蒙在鼓里。
总有些好管闲事的人,说三道四的,把温宜华追求陈建民的事情当做新闻在公司内部传开了。
“你看他们两个人,吃饭做事都形影不离,那个亲密劲不得了。”
“听说是这个小姑娘在追陈建民的。”
“是啊,两个人的岁数相差那么大,有十多岁了吧?这小姑娘怎么好意思追他的?”
“现在的小姑娘啥事做不出来?总经理是有家室的人她也不管。”
“一只碗会响吗?两只碗才叮当响,这也不能全怪人家小姑娘呀。”
“轻点声,当心人家听见……”
而这一切都被细心的倪红霞听见了。
这一天,倪红霞来到陈建民的办公室,非常神秘地对他说:“陈总,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陈建民望了望她,“说吧。”
倪红霞看了看他身边的温宜华说:“我们能不能到外头去谈?”
陈建民不明白倪红霞要说什么,也看了看温宜华说:“此地又没有外头人,你就说吧。”
倪红霞冒火了,说:“这件事情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只能讲给你一个人听的,你怎么不明白呢?”
陈建民说:“小温,我跟倪总监有点事,你先出去一下吧。”
倪红霞见温宜华走出了办公室,她关上房门,问陈建民说:“建民,你跟我说实话,你对小姑娘做过啥吗?”
陈建民被她问的有些莫名其妙,说:“我都被你问糊涂了,你说的哪一个小姑娘?我做什么事呀?”
倪红霞说:“还有哪个小姑娘?我说的就是你办公室的温宜华,我问你,这么水灵的小姑娘,整天在你面前晃悠,你难道对她一点都不动心?”
陈建民被她的话激怒了,说:“哎,红霞,你说话可要负点责任啊,这种事可不能无中生有的瞎说,我怎么会对她动心呢?”
倪红霞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告诉你,现在全公司都把你俩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你还蒙在鼓里,你真是个榆木疙瘩!”
陈建民还有点将信将疑,问道:“事情真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倪红霞说:“你还不信呐?我告诉你,昨天小温来找过我,吐露过她的心思。”
陈建民问道:“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倪红霞说:“她直截了当的跟我说,她心里非常痛苦,因为她已经爱上你了。”
陈建民大吃一惊:“她真这么跟你说的?”
倪红霞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呢?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陈建民问道:“那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倪红霞说:“我跟她说,总经理是个有家室的人,他是个对家庭负责的男人,你年纪轻轻不能做拆散人家家庭的事情,这样做违背社会道德的底线的,要被人唾骂的。你猜她怎么说?”
陈建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倪红霞说:“小姑娘说,这些她都知道,她不管你有没有家庭,她都喜欢你,一定要跟着你。”
陈建民不知道事情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慌了手脚,问道:“红霞,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倪红霞说:“我来找你就是想知道你的态度,既然你不知道这件事情,这就好办了。你如果相信我,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
陈建民说:“当然,我当然相信你。”
倪红霞笑了起来,说:“其实对脾气这么固执小姑娘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下班后你把她领回家去。”
陈建民生气起来,说:“这种玩笑你也开的出来?你真把我看成是这种人了?”
倪红霞说:“其实高华的办法比我多,她出面做工作一定有效果。”
陈建民发怒了,说:“你还嫌这里不乱,还要乱到我家里去?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处理好!”
倪红霞说:“好吧,我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