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月明星稀,万籁俱静。三条人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穿梭在密林之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从洛冥山的中央到西边稽河附近大约有数理路,半个时辰后他们方才到达回语境内。当他们进入回语境内后立马察觉到这里的温度要比外面低一些,掉在地上的落叶也比外面的厚了许多。
水沫以按照许尘他们提供的线索,不一会儿便找到了那一堆熄灭已久的火堆。
在月光的照射下可以隐约看清,那是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四周的树木并不怎么茂密,白日里日头恰好能够全部照射进来,所以地面上的草丛比周围稍微高了一点。
那个火苒的架子刚好摆在草丛的上面,目测下来大概有一米高。火架中央放着一根拳头般大小的木棍,应该是用来烘干衣服或是烧烤食物用的。
待他们走的更近时,便发现原本竖直挺立的小草大部分歪扭倒曲。那些飘在地面上的落叶也比周围要少很多。很明显的,这里不久前还有人在。
水沫以一找到这个地方,他的目光就被那个呈现五角架的火苒架子吸引。他轻轻地走到火架边上,从上到下细细地大量一方,好似在确信某种珍贵的东西,一张玉脸在月光下越来越绝尘缥缈起来。
几乎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架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唯恐指尖的真实幻灭眼前的景象。不过在他人看来,水沫以却是十分从容的搭在眼前的架子上,一头乌黑的青丝从肩头落下,遮住了他不能言语的容颜。
柳青海比冥霄快一步发现水沫以有些不同寻常,“这个架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他估摸着就是稍微结实了一点,想是烤乳猪也是不成问题。
“五星架——!”冥霄忽然扬声,满是惊愕。水沫以听见冥霄的脚步越来越近,呼吸微微不稳,最后定在他的左身侧,喃呢道,“这居然五星架……早闻五星架的美名,却是不曾见到一回。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
“江湖传闻,五星架乃是踏星楼虚渺阁的标志,是虚渺阁阁主特有的徽章。一般人等是不能使用的。”那是代表无上的权力和地位,而虚渺阁阁主就是那个在一月之前消失的红鸾。
柳青海蹙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心思再去了解五星架原来是这样的构造等等问题。
突然间两人面面相觑,两人的视线同时对上,最后一起落在白衣男子的身上。冥霄能够及时考虑到的,柳青海照样也能。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答案,却因为不符合逻辑,所以没有人去从这个角落着手。这个答案就是——红鸾根本就没有死。
“红鸾可能没有死。”水沫以沉闷道,言语间没有一丝温度,冰冷的要死。当日他只看见无夜手中毫无活气的一张脸,没有人能够那样重重地重伤下还能保有一丝气息。她也不例外,再者无夜对医术也不是一无所知,所以看见满身污血的红鸾,水沫以也没有怀疑。
“就算红鸾没有死,以她的伤势也不可能自由出入冥堡。”柳青海站在一棵古树下面,蹲下身借着月光指向地面上隐约尚有的脚印,“你们看,这里分明是有两个人的脚印,足以说明有外人相助。冥少主,你是我们中间的唯一一个目击者,在你看来,黑衣人身形步法有什么奇特之处?”
冥霄负手而立,看着被指的地面,想了一会儿,“我记得黑衣人的走法很轻灵,是以速度,矫捷和飘逸为主,武功路数十分柔和,乃是上乘武功。”他很仔细的说。
柳青海顿了一顿,“江南的‘决剑’山庄,江北的‘千里’一族,还有数十年前显赫一时的‘玉人养雪’林家。这三家的路数特点都与你讲的十分符合,我说的对不对?”
水沫以白衣飘然一言不发,那双淡紫色的瞳孔现在看来异常深邃,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们间单色谈话。
冥霄想了一下,“‘决剑’山庄很少涉嫌武林中事,自从二十年前败给前任武林盟主后,便再也没有人看见过有人出来。而江北的‘千里’一族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些年来还是没有人查到千里一族的居住地。至于‘玉人养雪’的林家,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灭绝。表面看来,这三家可以排除在嫌疑之外。可是,江湖之上,却又没有人能够将轻功展示到那个地步。那就是只有一种可能,其中定是有不能现世的秘密。”
柳青海也是非常烦恼,“若我记得没错,三家又以林家最为接近你所描述的武功路数……”忽然他站了起来,好似想到了什么似地,“我这两年倒不怎么关心江湖之事,不知道除了这些还有没有遗漏的?”
冥霄肯定的说,“没有。现在范围就缩小到这三个点上,查起来应该不是难事。”以他们冥堡的实力,这个世上几乎还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话一说完却突然闻得柳青海自嘲的笑了一笑,他一拍冥霄的肩膀,将目光转到白色的背影上,“不,还有一人。”他说的十分神秘。
冥霄转过面来,俊秀到看不出年纪的脸上忽然间散发出璀璨的神光,连带他的整个身子都微微僵硬。“是雅雅!雅雅的轻功路数与这说的一摸一样。”说话的不是冥霄,而是刚才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水沫以。
现在的他看起来比往昔的十分不一样。似乎……削弱了平日里的儒雅之气。
柳青海站了起来,来到水沫以的身边,看着眼前之人落寞的神色,“假如说黑衣人真是雅儿,你打算怎么做?”
水沫以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眉目间突然间似有笑意,“不是还没有确定下来吗?等到确定下来也不迟啊!青海兄,你觉得那个人是不是雅雅与我现在所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他歪斜的目光仿若穿透了柳青海的头部,落到很远很远的尽头,“错过了今天这一步,想要再次取得黑衣人的消息,简直是难上青天。不过不管黑衣人是不是雅雅,那是一定要查询的。”
丛林中刮起一阵清风,吹起了地上被灼烧的灰迹,随着风向去了不知名的地方,落到了无所知的土地上……
柳青海点点头,“是没有关系。”因为你要的是雅儿自动回到你的身边。他在心底补了一句。
冥霄静了一会儿,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中恢复了原样。他在柳青海敏锐的目光中走到了水沫以的正前方,迫使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与他对应。“水沫以我要你一句实话,那份遗书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的遗书,自然就是湘国的那一份,天下人人传闻的秘密。
冥霄之所以现在提起这个问题,是因为水沫以的此举根本就是以萧雅的活着为根本而做起来的。其实冥霄的内心也是不愿相信萧雅已经去世,可奈何他却找不到有关萧雅存活的定点迹象。
而对于这个问题实则是在水沫以出现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想提出了了。只不过冥霄非常了解水沫以的为人。这个人城府极深,那若是个时候提出来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是水沫以给了他合理的答案,也十有八九是他拿出来忽悠人的。
时机未到,所以他不能问。
水沫以站直了身子,用最诚恳的语气回答,“遗书是来蒙骗人的,遗书上的内容却是真的。”
冥霄脸上的表情僵了松,松了软化,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好似在说:果然与我料想的几乎分毫不差。他凝视了水沫以一眼,得出结果,“你变了。你以前不屑用这种法子的。”
水沫以朝着他眉毛微微上扬,“你错了!我以前只是用的高明些。”
冥霄若有所思,“为什么要制造这样一个假象?既然雅雅安然无事,为何还要昭告天下德雅皇后逝世了?”他越来越不明白这个人的做法,完全不按逻辑出牌,似乎都以随心所欲为主。
自从黑衣人出现到现在,从偷盗事件到事关萧雅,他都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究竟在盘旋这些什么?
看着冥霄探寻的目光,水沫以想起了以前与萧雅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那是他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冥霄凝视着那双逐渐地温暖起来的眼眸,自己了跟着温暖舒心起来。
顿了一顿,水沫以沉声道,“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放的了手,我却放不了。无论天涯海角,我也要将她找到。就算是上穷碧落下井黄泉,也一样。”他的目光很温柔,说话的语气也很温柔,纵然是在清凉黑夜沉寂之中,也能感到春水一般的柔软温和,“既然她不喜欢权利名誉,那么我舍弃就是。”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会毫无犹豫的给她。只要她回来便足以。
冥霄看着他,这个向来毫无情谊可言的人,这个从不畏惧害怕一说的人,这个一心想要将天下踏在脚底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患得患失,抛弃大好的锦绣江山,将自己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胸口好似在波涛汹涌,怎么会是这样呢?冥霄望着无边无际的苍穹,心底抑制不住的荒凉起来,连带四肢百骸都慢慢地萧瑟。即便是当年萧雅嫁给水沫以的时候,他也不曾出现现在这种感受,几乎令他绝望,窒息。
难道没有机会了吗?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就连奢望的那唯一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冥霄失魂落魄的退了两步,身子摇摇晃晃,好似一阵清风都能将他吹到。他的脸色苍白到不能形容的地步,满眼都是呆滞。
然而就是转瞬间的工夫,冥霄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声音划破了寂静的黑夜,那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几乎要将这一切全部望穿。“好好好!水沫以,就凭你这一招,你的忙我就帮定了。”
他这一来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虽然从一开始水沫以就表明有求于冥霄,也真的将这个“求”字糊了个圆。但是他们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这不过是两人之间的虚套而已。真正的原尾现在才露出水面呢!
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傲视群雄的人物,都是居高临下的看人。他们拥有极为聪慧的头脑,几乎站在天下权利的最高点上。之因为这样他们才谁都不想先低头,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骄傲,有他们自己的准则,所以一切的问题都只能随着事态的发展进而浮出水面。到了如此之后也变没了先后之分,也就没有了所谓的低头与不低头。
水沫以没有去看冥霄的表情,也似乎早已料到冥霄会这么说,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神光。他慢慢道,“那份留言是雅雅特意留下的,以我的猜测,上面定是记载了她的去处,还有来历。”
他看着冥霄,“想必少主也知道那份留言上的字体相当奇特,天下间几乎没人看懂。我之所以会将它公布于世,就是想要借天下人找到那个唯一能够看懂字体的人。现在很多事我都不能着手,所以想请少主助我一臂之力。我要抢在所有人面前找到她,确保她相安无事。”
说到这里,柳青海面色也是惊了一惊。当初他只知道萧雅留下的只有一张留言,那留言他也是看过的,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那个时候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萧雅走的时候留下的只是一份模糊万千的留言?原来萧雅早就做了准备,而这个准备是单为水沫以而留的。虽然早就知道萧雅对水沫以的情谊,可是在亲眼见到这个结局时,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感受,难以语言难以表达……
柳青海用力的厄捂着难受的胸口,但眼睛里耳面上却全都还是期待水沫以接下去的话。
水沫以继续道,“你们还记得雅雅办过的那个学堂吧,收留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后来被人为地一场大火,那些孩子和那个学堂在一夜之间全部化为了灰烬。而就是那一些孩子,就是天下间唯一认得那种字体的人。”
他说的很温柔,好似没有经历过那样一个炼狱的场面似地。那些人那些事与他来讲,重量不过就是他说话的语气。他这一说即刻引发了冥霄的记忆,他也是当年的先生之一。那一场大火他是亲眼目睹的。也目睹了萧雅疯狂的举动,以及铺天盖地而来的怒火仇恨。也就是那一场大火,真正彻底的覆灭了她的人生观念。
冥霄叹了一口气,也明白了水沫以言语间的浅含义,“你也说那些孩子全部化为灰烬了,你要让我去哪里找啊?”
水沫以摇摇头,“雅雅曾经秘密找过我,求我医治一个人。”冥霄看着他,他看着月光,今夜的月光出乎意料的明亮。
冥霄隐约知道水沫以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影响所有事情发生的根本,“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那个医治的人就是大火中唯一的幸存者。她的名字叫笙音。”顿了一顿,“不过雅雅却只让我负责医好她,却没有告诉我笙音真正的去向。少主我想请你帮的忙,就是——找出这个孩子。”
这样就是所有过程的枢纽,那个孩子就是所有的关键所在。只要冥堡着手这件事,定会引起整个天下的注意。
因为水沫以前去冥堡已不再是秘密,步谋早就把消息传出去了,他一个人办不了的事情,不代表天下人都会办不了。冥堡早就定在权贵计者间的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