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依依……忽忽……”一个三四个月大胖乎乎的孩子趴在桌子上,一双小手拼命地往前撩,两只圆乎乎的小脚在原地蹬个不停。
前面是一碗甜香肆意的花汁,水乐云双眼发亮的盯着前方,却是怎么也上不前去。
毕竟还只是一个婴儿,柳青海看不过去,伸出一只手将那碗花汁放到水乐云的面前,一只手将他抱起来,拿起勺子一滴滴喂给他。水乐云快活乐神仙。
“有你这样带孩子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儿子呢!”柳青海愤然,人家是宝贝咯不停,他呢,有时候不管不顾。
水沫以把玩着酒杯,目光落在孩子身上,“他是我儿子。”
柳青海将孩子从石桌上抱起放在双腿上,哄了两声孩子自个儿玩去了。他抬起头,面色刹那间沉重起来,“你说的计较,是不是冥霄……”
水沫以摇晃着酒杯,淡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深不可测,“嗯……来了。”
“什么来了?”话一说完柳青海便有些后悔这么快接口,水沫以说的来了自然是冥霄来了。他们坐在院子里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再加上一个晚上的时间,无疑是在等人。
等一个势必会来的人。水沫以不会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期内白白花费这么多的时间,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
听脚步声来人应该是三个,柳青海循声望去果然走出三个身影,可绕是柳青海眼力不错,可毕竟是从背光处走来,瞧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见是两女一男。
那两个女子跟到院子的门口时,便没有在上前。只有那个男子不紧不地走过来。
冥霄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水沫以慵懒在斜靠在身后的柱廊上,悠闲地喝着酒,柳青海抱着水乐云目光茵茵的望着自己。他们的头顶是星辰漫天。
他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应该高兴。气是气他明知道答案却装作不知,让他白白耗了这么多的精血查阅资料。高兴是高兴他给了自己充分来缓解离云草带来的实质性伤害。
离云草是萧雅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对于冥霄来讲都是一样的。他将这份永远不能送出去的情谊都注到离云草上,盼着的就是如有一天能够再次见到萧雅。
现在离云草死了,萧雅消失了,冥霄的执念忽然间没有了对象,就好比是一架失去了方向的马车,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那个瞬间所有的恐慌,焦躁,失落,怨意全都涌上心头。
那是会让人失去自我的时刻。所以水沫以没有告诉冥霄,迷失方向的是他,把握方向的也是他,最后做出的决定的还是他,因此水沫以没有任何理由去告诉他。
冥霄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水沫以从石凳上站起来,他的背影看起来十分清瘦。“冥少主看来雅兴极好。”水沫以说着转过身来,仿佛背后有一只眼睛似地,冥霄正好走进。
“不然怎会深夜造访!”柳青海接下了水沫以的话,他抱着孩子站起来,样子有些滑稽。
冥霄叹了一口气,眼睛看着空着的那一个位置上,“我若是再不来,两位岂不是还要再等。就算你们受得了,夜深露重的孩子怎么能够受得了。”说着坐了下去。
冥霄刚一坐下,正好碰见水乐云转过来的眼睛。水乐云呆着瞧了一会儿,长的极为好看的小嘴突然裂了道口子,晶莹剔透的液体即刻从嘴角溢出,发出呀呀的声音,一个劲往想往冥霄上蹭。
“这孩子很会认人。”柳青海将孩子的口水擦净,然后顺了他的意,冥霄接过孩子,眉宇间闪过一丝柔意。孩子在他身上,似乎找到了某种心爱的东西一样,开始不停四脚撑开玩。
“他倒是无忧。”冥霄低着眉头,看不清的眼底好似在笑。“这孩子的眉目有些像雅雅,不知道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冥霄时看着水沫以的,水沫以身边已经放了三四个空酒壶,自从三个多月前知道自己喝不醉后,他对酒就一直没有控制。端起酒杯喝完酒杯中最后一滴酒,水沫以神色坦然道,“我倒希望这孩子不要太像我,到时候雅雅若是看见,希望能够看在孩子份上出来见我一面。”
柳青海面带笑意,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愿,好似在看戏,一出刚开始拉开序幕的戏。
水沫以给冥霄倒了一杯酒,冥霄没有去碰,而他的目光却落在对面从容淡定的水沫以上,重复了白天的话,客气道,“沫以,你可知道是谁?”白天不说还有理由,那么晚上呢?
水沫以放下酒杯,坦然道,“我承认我是有意隐瞒离云草的生死,但是对这偷盗之人,我真的不知道。”
冥霄深浅不一地看了水沫以一眼,低头从怀中拿出一块黑色的破布,放到石桌上,“这是我从黑衣人身上撕下的布条,你们看一下这块布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时他刚好想起还有一把剪刀忘了拿,返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黑衣人从花海中央掠起飞向屋檐。冥霄追上去的时候就只抓住这一块黑布,黑布从黑衣人身上撕下,黑衣人金蝉脱壳消失了踪迹。
烛火下这块黑布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柳青海摸了摸黑布的质感,也并没有特别的地方。忽然空中刮起了一小阵清风,将桌上的黑布吹到了水乐云的脸上。感觉到脸上有东西蒙面,水乐云刷的一下十分快速扯了下来,原以为那只胖乎乎的小手会松开,下一刻水乐云却是将那块黑布送到了嘴里,嘿嘿地笑了出来。
冥霄不能容忍小孩子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却没有想到水乐云将那块布揪的紧紧地,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水沫以面上莫测难辨,走到冥霄的边上伸出一只手逗了逗孩子,很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这才从他手中拿回了那块黑布。
水沫以闻了闻黑布的气味,满脸地错愕。
柳青海紧张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块布还真有特别之处。”
“我也是这样想的。能够攻破冥霄各道防线的,肯定不是简单人物。黑衣人身上的任何一物都能也许都能作为其身份的认定。”冥霄肯定的推测,这也是他为何要保留这块破布的原因。
水沫以坐下来,一双淡紫色的眼睛似乎有些发亮,“你们闻过这块布的气味没有?”
柳青海笑着说,“没有。”
冥霄点头,“不过我并没有什么发现。”
“我也是刚刚发现的。这块布的气味原本是没有特殊,不过在粘了人体的气味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云儿虽不怕生却也不会与陌生人亲近,若不是这破布粘了熟悉的味道,怕是早就被他仍在地上了。所以现在能够肯定的就是,这个偷盗人我们定是认识的。”水沫以把玩着黑色破布,双目迎着烛火,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既然是熟悉的人,那么现在谁会用到拿离云草来续命……”冥霄话没说完,就看见眼前闪过两道身影,速度之快令人难以辨别是男是女。
“公子,洛冥山西边连接稽河附近,发现一堆刚刚扑灭的火苒。”许尘无夜半跪在地,吐出的话语间略有喘息,由其是无夜浑身尽是有些颤抖,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水沫以还没有开口,冥霄一拍即起,怒道,“你们居然闯了禁地?谁准许你们到‘回语’去的?”他这一声怒惊奇了四周隐藏在暗处的各大影卫,突然间空荡的院子里站满了全身杀气的蒙面人。
柳青海咻的站起来,警惕的环顾四周,脸上也收起了笑脸。冥霄变脸的速度还真快啊!
许尘眼角即刻看清四周分布,不卑不吭道,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看在眼里,“冥少主,我们只是追着黑衣人的踪迹前去,并不知道黑衣人前去的方向是禁地。冥少主想要抓住祸首,我们当然全力以赴。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洛冥山里还有禁地。如果这样就怪罪我们,我和无夜定然不服。”
全顿时场鸦雀无声。
冥霄冰冷冷看着许尘,眼里的冰冷傲慢之气却是慢慢地有所下降。谁都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忽然有一闪即逝的温暖。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冥堡有冥堡的规矩。不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皇族贵士,既然破了我们冥堡的规矩,当然要受到惩罚。不然你要少主怎么服众!”
寂静中,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满腔的怒气,出现在众人前面的是一个流苏当带的美丽倩影。背光中众人尚未看清的少女的音容,却又听她继续说,“就算你不知道那是禁地,那也不能成为你可以抵赖的借口。不然你要我们冥堡的颜面何存!少主的颜面何存!今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那少女的声音铿锵有力,她从远处快步走进,在烛火的照射下看以看清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少女,眼睛里有一筐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凌厉之色。
冥霄没有回头,也不出口训话,半响后,“阿香,不得无理。”
阿香哼了一声,很倔强的站在冥霄的身侧,傲气地俯视着向水沫以俯首的两名刚硬男子。
许尘冷冷的瞥了阿香一眼,“按照这位姑娘的说话,意思就是只要不违背冥堡的规矩,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转瞬间,许尘的声音犹如千年寒冰,“真是太好笑了!一个颜面居然抵得过万千道理!原来名震江湖的冥堡是这样威震武林的。说到颜面,姑娘你给我仔细听着,早在冥堡被人盗得离云草的那一刻起,颜面就已不存在了!”
话一说完,阿香面色瞬间苍白无比,阴狠之气扫过许尘,刚要开口出话却被冥霄全数拦截,“阻剑阁阁主的话非常有理。”他向着半空挥了挥手,所有的影卫顿时全部退回原位。
阿香哪里肯罢休,却又想到少主是从来不打吃亏的战的,只能在原地泄愤似地跺了跺脚。
此话一出,一旁的柳青海眼色变了变,许尘和无夜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大冥霄在打什么注意。只有水沫以眼中浮起一丝笑意,但见他衣绝偏偏泰然自若,丝毫不将刚才当一回事。温和道,“我相信冥少主会秉公处置的。你们先起来,再跪着可是失了你们自己的脸了。”
“是!”两人纷纷站起,浑身散发冰冷之气。
“冥少主,是沫以教导不当。不过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既然那里是禁地,下面的事就有请冥少主多多担待了。待到事情过后,沫以定当前来负荆请罪。”水沫以向冥霄微微一辑。
却听得无夜和许尘双人一前一后说道。“公子,此事与你无关,是我们自己疏忽了。”“公子,若是我们连这一点责任都不敢担当,谈何其它大事。”
水沫以却只是一脸温厚。
冥霄盯着那两人,目光刺骨刺骨的。忽而叹了一口气,好似想通了什么似地,“也罢!那本是雅雅找到离云草的地方,现在她走了也便没有什么禁地不禁地了。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三人前去就够,不大喜欢他人跟了去。”那里的土壤地质,酸碱度什么的,能不破坏就不破坏。
三人便是指水沫以,柳青海和他自己冥霄。谁都听得出冥霄这话时将给许尘和无夜听的,他们两人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若不是看在水沫以的份上,早就冲上去用武力解决一切了。踏星楼的阁主,可都不是吃素长大的。
水沫以抱过孩子,交给许尘,对着两人郑重道,“云儿就交给你们了,我和冥少主柳将军去去就来。”
“请公子放心,我们会全力护好小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