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百年如烟往事
不见佛门堂皇正大,反而尽显女子脂粉气。
风流乡里,温柔冢中,十丈软红,最是消磨英雄气!
无数的姑获遍布在走廊两旁,咕咕鸣叫着,却吐出了兰若寺中百年来的风流韵事。
美人扣门,才子读书,烛光飘忽,俄而却是女鬼!
只是徐清和却觉得不对,因为这一切都太刻意了,而从之前的那个冤魂来看,那些女鬼似乎都是法力所化,甚至不止于女鬼,连那每一个故事里必定出现的剑修燕赤霞都不过是一道法力。
却是一道很特殊的法力,那是一个真实的魂魄,因为妖怪的法力化不出剑气锋锐,纵横来去的剑修,更化不出蜀山剑派千年来的锋锐剑意。
玉柄龙吟剑平平递出,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却刺出了金铁交鸣的响声。
徐清和环视周围,那影影绰绰的姑获都已经消失不见,少年知道他已经脱离了原来的世界,至于这里是哪?
他不知道,但总不会是真的倩女幽魂,也不会是传说中的仙界!
面前的画面终于清楚了起来,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正持剑站在他的身前,而一个文弱书生正瑟瑟躲在他的身后,只是书生虽然文弱也表示出了害怕,可是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在其中。
徐清和的目光越过了大汉,反而对着书生暗赞了一声好,寻常人面对这样的怪异场景怕是自然的,可是能够忍住恐惧的却不多见,单着一点,徐清和便敢肯定此人必然不是池中之物。
赞叹完了之后,徐清和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场景,令他讶然的却是,无论眼前的剑客,还是身后的书生,竟然都不是幻想或者法力所化,徐清和略一思量,便反映了过来,想必是躲藏在兰若寺之下的妖物借助姑获之力将他强行拉入了百年前的历史之中。
徐清和心头失笑,心道‘这个妖怪是贪玩吗?先是做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兰若寺,又将他拉入百年前的寺庙当中,实在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在这里走神,余下的二人却不愿意了,书生鼓足勇气上前一步道:“在下戴良弼,字季陶,奉大相孙中武之名前往京都迎接我大乾帝君袁慰亭阁下,因为天色将晚,所以和这位友人借住这破庙之中,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好嘛,徐清和才判断出这人不是凡俗物,又从他的衣物之上判断出了他应该是大乾时期人物,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戴季陶,大乾帝师啊,大乾国短短四十来年的寿命换了十来位不同姓氏的帝王,然而这位帝师的身份却是安忍不动如泰山啊。
徐清和眼珠子一转,看到了旁边虬髯大汉紧紧握住剑柄的手,心下了然,肆无忌惮的胡扯道:“在下巴蜀戎城人,曾经前往东美留学,听说中武先生在鄂州江城首倡起义,天下豪杰云集响应,大乾新朝初立,神州气象一新,故而从异国赶了回来!”
戴季陶闻言大喜,上前一步便准备握住徐清和的手,二人好好交谈一番,然而虬髯大汉却先一步拦住了戴季陶,犹如黄钟大吕的声音炸响在徐清和耳边:“如此说来少侠还和我二人是老乡?在下和季陶也是益州人,在下更是戎城本地人,却没有想到我戎城竟然还有这等少年英才?!”
徐清和看了眼因为虬髯大汉而停步下来的大乾帝师,此刻的他还没有日后那位中正君麾下谋算无敌,被称为大乾徐茂公的智计,然而与扶桑交战时期死不退让的文胆气魄,京都府内痛骂卖国贼的天仇气概却已经可见一斑。
只是徐清和却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这位天仇公和巴蜀徐家的渊源。
徐清和不理会虬髯大汉森然如剑的目光,屁股一松,坐到了戴季陶的身边,嘻嘻笑道:“余走了一天,腹中甚饥,不知可否向兄台借点火?!”
虬髯汉与戴季陶一愣,大汉还想再说什么,然而戴季陶却已经让开了一个座位,更是毫不犹豫的从包裹之中掏出了一个粗糙的面饼,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徐清和。
少年也不在意这位大乾文胆递过来的面饼太过粗糙,他虽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然而这世上有些东西虽然难以入口,但是其中蕴含的精神却足以让人甘之如饴!
少年掏出了一块晚上吃剩的烤兔肉,放在火上细细的烤热了,滴滴热油滑落的样子,混合着精细的调味料散发出来的香味,是这个年代的人难以想象的美味。
戴季陶虽然出生富贵,可是这几年为了求学和国家命运,已经着实好久没有尝过这样的美味,这次来迎接袁慰亭,虽然大相孙江给了他们不少钱币,可是为了让他不要误会大乾简慢了他,从而获得那位神州此刻兵权最重之人的支持,戴季陶四人一路上几乎称得上风餐露宿,尽量将盘缠节省下来,只为了在迎接那位袁慰亭帝君之时浓重上一两分,而今另外两位友人先行进入京都打探,而他和身旁这位同乡一路保全神州皇权交替的象征,同乡为了他忍饥挨饿数日,实在让戴季陶无法相信他是巴蜀之中那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汉。
只是又能如何呢?
他也只有暗下决心等此间事了,请这位同乡好好吃一顿罢了。
徐清和看着咽口水的虬髯汉,又看了看绿了眼的戴季陶,呵呵一笑,递出了烤肉,狠狠咬了口糠饼:“相逢即是缘,我受了二位的大饼与柴火,这肉不如也我们三人分食如何?”
虬髯汉看了眼香喷的烤兔,又盯着徐清和看了许久,忽然道:“若是在往日,冲这小子你这样的人,不要说是烤兔肉,便是穿肠毒药,我老徐也就一口吞了,只是今日我身负重任,又承了重诺,却是只能对小子你说声对不起了,若是你愿意,等进了京都,我请你大吃一顿如何?”
“哈哈哈哈!”徐清和朗声大笑道:“季布一诺价千金,荆轲刺秦酬知己。白虹鱼肠见志士,广陵绝响歌仁人。兄台既然是志士,如何知道我就不是仁人呢?”
看着徐清和收回了被木条穿过的兔肉,虬髯客面色变化,最终还是说道:“恕难从命!”
少年也不在意,就着糠饼和兔肉便大啃起来,忽的,虬髯大汉递出了一个青色的葫芦,冲着徐清和道:“有肉安可无酒,这葫芦五粮液本来是我准备京都之行后与季陶痛饮之用,小子,你可敢?”
徐清和哈哈笑道:“先生有重任在身,小子可没有!”
看着徐清和一把抢过了酒葫芦之后毫不犹豫的揭开壶塞痛饮的样子,虬髯客露出了一丝馋意,一丝羡慕,以及八分的欣喜之意。
徐清和忽然朗声歌道:“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戏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徐兄,多谢你的酒了!”
已经不见丝毫酒液的葫芦与只剩骨头的兔子被徐清和扔到地上,继而站起身立于大佛之下,朗声道:“酒足饭饱,既然徐兄不愿意食我之肉,可愿共我论道?”
“论什么道?”
“百年家国恨,禹域日倾颓。强邻虎入室,蟊贼狼登台。屡见儿皇帝,难逢不世才。星槎今万里,捷报盼飞来。公等跋涉去,中华气概雄。九州方擒虎,赤县正飞龙。万国车一轨,寰球书可同。代表四万万,朝霞大地红”
徐清和如剑的目光落在戴季陶身上,意味深长道:“我和徐兄都是一怒拔剑的匹夫之辈,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徐清和敢问先生之志!”
戴季陶念叨着“中华气概雄,九州万擒虎”眼神越来越亮,大笑道:“我辈岁数却不过百年,与天地相比,同蚍蜉无异,所求为何,不求名垂千古,不求开宗立派,但求死而无憾。”
虽无酒,但是却浇热了心中块垒
虽无剑,然而却划破了长夜黑暗
这世俗虽然晦暗不明,但自有一群人扶持前行。
徐清和问完了戴季陶,又对着虬髯客笑问道:“先生平生所为为何?”
虬髯客满含深意的看着徐清和,淡淡道:“诛奸佞之徒,戮不义之辈,四顾而杀人,十步不留身。”
“敢问姓名?”徐清和寸步不饶的追问道
只是听到这个问题,虬髯汉却愣了一下,俄而才道:“相逢即是缘,何须多问呢?”
“如此,我就称呼先生一句虬髯客如何?”徐清和也不在意只是随意说道:“虬髯兄如何看?”
“妖邪害人,人却自有取死之道!”
话音落地,紧闭的门扉却被一阵香风吹开,一个影影绰绰的倩影飘进了屋内,盈盈一福,对着三人道:“不知三位公子所论何事?”
虬髯客一脸冷笑,戴季陶闭口不言。
唯有徐清和饶有兴味道:“家国天下的大事!”
“长夜漫漫,孤灯难眠,莫非公子只心向家国,而无关小女子之心吗?”
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柔,轻,却将将能拨动人的心弦;柔,却堪堪能钻入人的心房。
只是,在徐清和的法眼之下,却能够清晰看透女子红粉之下的白骨。
篝火熊熊,身后便是庄严宝相的佛祖,是佛法无边也拿人心没有办法?还是这恶鬼杀人也是佛法的一部分?不然为何有六道轮回?为何有阴司地狱?
家国乱世,列强环绕,朝廷却甘为外人之走狗,却依旧还有无数遗老遗少的拥簇,是天道轮回也拿人心没有法子?还是这神州苦难也是天道的一部分?不然为何每缝乱世,便有如戴季陶般的英雄人物出世,再造乾坤!
徐清和还在想着,戴季陶却长身而起,拜倒在虬髯客面前,朗声道:“此番行来,多赖先生扶持,季陶在此,请借剑一观!!”
虬髯客慨然出示,长三尺有余,宽如门板也。目视戴季陶,浓眉下,一双雪亮的眸子黑白分明。
戴季陶又道:“请借剑一用。”直视着虬髯客一双利剑般得到眸子,因为无私,所以刚强。
对视良久,虬髯大汉纵声大笑,“好好好,今日徐某人便为君荡清妖氛,还此地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