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无寇实在是拿不出银子,却又不舍离去,王二眼珠子一转,又用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小子,你那双靴子还是值俩个钱的,留下来抵药钱罢!”
秦无寇的靴子是他小妈在老字号万福祥请一流的老师傅定制的,用的是极品的麂皮,花了五十两银子。穿着又轻便又合脚,秦无寇非常之喜爱。
明知王二是落井下石,借机讹他,可此刻自己确实身无长物。
秦无寇自然也可以一拳过去,打向他那可恶的嘴脸,凭武力抢药。可秦无寇偏偏清高惯了,耻于干这抢、盗的勾当。
踌躇了小会,终于是恨恨的脱下了靴子,往柜台上重重一砸,拿起那几包药,转身就走,身后则传来王二的一阵讥笑。
赤脚的秦无寇走到集市,找到陈阿旺时,陈阿旺正准备用中饭,当即从怀里拿出两个烙饼,又从旁边粥铺买了一碗粥,递给秦无寇。
秦无寇小心翼翼的喂小秦雨喝了半碗稀粥,才拿起烙饼,三口两口吃完。
又过了个把时辰,陈阿旺便宜处理掉所有的竹器,便收拾好东西,俩人赶着牛车离开集市,往城门方向而去,准备回家。
过城门守卫时,秦无寇依旧是把秦雨交予陈阿旺抱着,自己低着头跟在牛车后面。
刚走到城门门洞内,却是一阵密集的破空风声响起,百余枝弩箭齐齐向秦无寇射来。
秦无寇注意力一直在守卫身上,哪料到旁边的数十个路人突然发难。
仓促之间两手空空,前后左右的腾挪空间也全被弩箭锁死,无奈之下,秦无寇只得运起内力,气劲遍布全身,同时拳打脚踢,带起一阵劲风,把箭枝扫开。
这些利箭都是劲弩射出,劲力十足,哪是那么容易化解的?秦无寇只能尽量护住要害部位,刹那间,全身就中了七八箭,不但双手双脚都有受伤,最严重的一箭竟贯穿了右胸,已然刺穿了肺叶。
原来,秦无寇将靴子抵了药钱,却忘记了那靴子内侧竟然绣着“镇海秦”三个字!刘回春和王二见之,大吃一惊,急忙禀告了官府。
而这昌州城太守早就得到密令,急于拿下秦无寇立功的他,连忙召集昌州军中、镖局中、官员府中护卫中等各路好手,在城门口设下埋伏。
而秦无寇自医馆出来,在城中逗留了两个多时辰,正好留给了对方布置的时间。
秦无寇突然受袭,也来不及查看伤势,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秦雨。
却见一小贩打扮的高手,在弩箭射向秦无寇的时候,已快如闪电般扑来,一手捏碎了陈阿旺的喉骨,一手就将秦雨抢到手中!
秦无寇肝胆欲裂,当即就是一拳朝那人面门轰去。
那人却是全身快速一转,陀螺般的气劲就将秦无寇势大力沉的拳劲引来,然后毫不恋战,借着这旋转之力腾空而起,从秦无寇头顶掠过,直往城内而去。
竟然是一位武境五层的高手!
秦无寇一反身,旁边又有十几个武境四层左右的高手抽出兵刃,向自己攻来。其中一个守卫头领,浑身着重甲,一剑已堪堪快刺到秦无寇后颈。
秦无寇开气吐声,身子一侧,让过利剑,左臂往后一挥,已是砸在来人脸上,左臂上有一杆弩箭射入手臂一寸多深,牢牢扎在手臂上,而此刻,箭尾则一下刺入来人眼中,并自后脑贯出!
秦无寇右手已摸到牛车下,刷的抽出了戮神刀,随手就是一记“横江斩”挥出,又将当头两人砍成两截。
而此时,掳走秦雨的高手却已跑出十丈开外了,看来对方打算就算是用人命来填,也要拖住他,掳走秦雨。
秦无寇情急之下无法可想,只得用尽全力,使出“追影斩”,因为怕伤及秦雨,却是将戮神刀横着盘旋掷出,直向那人的双腿斩去!
长刀脱手后,秦无寇径直向前蹿出,迎面两柄弯刀砍来,他却是不闪不避,直接伸出肉掌,两手各抓一把,直接拗断,双掌自是割得血肉模糊。
背后更是响起一阵迅猛的破空之声,一柄流星锤正中秦无寇后背,他狂喷一口鲜血,却借着这一推之力,向前纵出数丈。
抱着秦雨的那人感觉到背后一股冰冷的杀气而至,忙提气往上一纵,上跃之势终究快不过“追影斩”,双腿齐脚踝处齐齐被一刀切断。
此人也绝非酒囊饭袋,生生忍住剧痛,将秦雨往空中一抛,只见旁边又是一条人影蹿出,跳向空中,欲抱走秦雨。
看来对方计划周密,早已安排了这接力战术。
秦无寇好不容易追上第一人,没想到他竟将秦雨抛出,只得又奋力前追。
眼看就要抢不过第二人,秦无寇怪叫一声,一股蛮劲上来,凌空跃起,从后面一把抱住那人,对着他颈根就是一口咬去。
这一口正正咬在对方喉管上,只听见他一声惨叫,叫到一半却再也发不出声来,从空中跌落在地,手脚一阵抽搐,却是一时半会断不了气。
双脚一触地,秦无寇马上是往前倒地一扑,总算是接住了半空落下来的秦雨。
秦无寇不放心的朝秦雨看去,只见小家伙冲着秦无寇是格格直笑,小手兴奋地上下舞动,似乎刚刚是经历了一场好玩的游戏一般。
秦无寇心一宽,昏死了过去。
却在这时,旁边飞快的蹿出一人,一把抱起秦无寇和秦雨,足尖一点,就冲进旁边的小巷中。
而路旁也一下涌出数十人,手持短刀短剑,与追击而来的官兵战成一团。
秦无寇此时若是没有昏厥,定当能认出此刻抱着他逃走的这个面黄精瘦的汉子,正是他在镇海军的下属——骁骑营校官郑清河。
当日,镇北军血洗苏浙城后,就对秦家、林家直属嫡系部队进行了清洗,林惜雪的父亲、闽州守备林世威已被害,骁骑营近千将士本也要被坑杀,是郑清河、孙德福带了近百人杀出血路,逃了出来。
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这近百骁骑营老兵,改成老百姓打扮,一路奔逃,凑巧两天前也逃至这昌州城中。而此时,他们正准备离开此地,逃往别处,便三三两两分散在城门附近,伺机而动。
此刻秦无寇虽容貌大变,但那身姿、刀法,还是让郑清河他们一眼认出,自然是豁出性命,将秦无寇抢了下来。
只是此时,必然整个昌州城是城门紧闭,全城戒严,而郑清河他们武功低微,秦无寇又重伤昏迷,自是无法突围而出。
昌州太守早已飞鸽急报萧定远,只怕不日就有大批高手前来昌州城增援,萧定远更是会亲身前来。
想郑清河此刻能将秦无寇救下,藏于某处,可藏得了一天两天,难道还躲得过不日将至的萧定远?
这个问题郑清河自然明白,却见他三绕两拐,穿行了数十条街道小巷,翻过十几处高墙大院,花了一个多时辰,横穿整个昌州城,来到城北一个不起眼的小院。
只见他翻墙而入,抱着秦无寇直奔堂屋,而厅堂之上,正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高颧骨、深眼窝,面色酱紫,头缠白色头巾,穿着一身白色麻织土布高领短褂,高卷着裤管,打扮甚是奇怪。
郑清河却是将秦无寇往堂屋地上一放,扑通一下跪在那怪人面前,大声问道:“法师,你神通广大,可有能耐带此二人出城?”
那被郑清河称作法师的人,却是漠然不语,只是肃然看着郑清河。
郑清河虎目圆瞪,死死盯着面前这怪人。
那怪人沉默了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
郑清河一脸坚毅之色,盯着怪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法师你曾言我郑清河命冲地煞,难入九幽,若答应为你座下鬼仆,你可助我了尽尘世心愿。此言还作数?”
那怪人又是点了点头。
郑清河如释重负,指着地上的秦无寇说道:“好!此人乃我上司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少年英雄。法师,今日你带此二人出城去,救得二人性命,我便答应于你!”
接着,郑清河运足中气,大声宣誓:“我郑清河今日愿为法师座下鬼仆,任主驱使,忠心不二,千秋万代,永不超生!”
说罢,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毫不迟疑的向心窝一刺,当下没柄而入,气绝身亡。
那怪人犹自叹了口气,右手自怀中摸出一个奇怪的符纸,左手则捏了个法诀,那符纸凌空飞出,绕着郑清河的尸体绕了几圈,只见一道淡淡的白气从尸身飘散出来,被吸到那符纸之中。
然后那怪人又掏出一个铃铛,一边摇晃,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顿时屋内阴风大作,凭空出现一个黑色的气旋,九个灰白色的影子出现在秦无寇的身旁。
那怪人大喝一声:“九鬼搬运大法,走!”
顿时阴风再起,秦无寇、秦雨,和那怪人,及九个人影都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