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闷雷滚动,闪亮的电光照亮了漆黑漆黑的城头。
萧太师傲然的身影,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一般,压在秦无寇的胸口。
先天高手!如果说武境四层和五层的差距,有如一个儿童与一大人的区别,那么武境五层与先天境界的差距,那便有如一婴儿与一壮汉的区别了。儿童若时机恰巧,又利刃在手,还尚有搏杀大人的机会;而一婴儿却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在一壮汉面前有任何机会。
据说人一入先天,不但内力尽数转化为先天真气,可吸纳天地元气为己所用,化作自身真气,自然也可应用一部分天地之力,与一般的调用自身内力的武者已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了。而且一入先天,借天地元气调养肉身,自是身体康健,元寿也远长于常人,一般都可以活到二百余岁。
整个神州大陆,明面上的先天高手不足三十人,就算加上隐藏于山林间的那些绝世高人,估计先天者也在百人以内。为表示对先天高手的敬意,整个神州只有入了先天之境,才有资格取别号。
而禹东国作为神州大陆百余个国家中国力中上等的国家,也只有两名先天高手坐镇,其中一位就是这太子太师、定国公、镇北大将军萧定远,因一生驰骋沙场,杀敌无数,故人称“紫煞杀神”。
此刻,秦无寇千辛万苦、搏杀逃命至此,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却引来一先天高手的阻截。
秦无寇只觉得对面的萧太师,只是那样静静立着,却散发着无尽凌厉的气势,整个城头弥漫着一股他散发出来的煞气,几乎肉眼可见,连气流都变得呆滞起来。
而煞气中透着股又冰又森然的恐怖气息,竟让秦无寇也觉得手脚冰凉、心生惧意,甚至连一旁的白龙马也前膝跪地,哆哆嗦嗦的站不起来身。
秦无寇扯了扯衣服领口,仿佛想要大口透一口气,却是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又欲吐出。可一想起父亲和李乐瓷惨死的情景,一想起后院那堆积如山的尸体,秦无寇心中又塞满了悲愤与不甘。
长发早已震散开来,自额头垂下,被鲜血粘住,覆在面门上,两眼精光大盛,从发帘后直射而出,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般,喉间发出了一声低吼,挥起戮神刀一跃而起,朝萧太师扑去!
管他什么先天,管他什么太师,管他什么以卵击石,管他什么以下犯上,秦无寇只知道就是挡在面前的这些人,害他家破人亡,就是这些人,屠戮了全城百姓,就是这些人,要将他赶尽杀绝!
秦无寇只知手中有刀,胸中有气,只愿浑身精血、一腔怒火全部化成滔天刀意,斩断这无良的天意,斩断这惊魂的梦魇!
萧定远却是眉头微皱,“咦”了一声。
想他这一生戎马,杀敌无数,凝聚无数亡者冤魂怨气而形成的一股血煞之气势,足以震慑一般人的心神。自他入先天以来,还没有一个先天之下的武者,在他气势释放的重压之下,还能与他动手。
在他诧异之时,秦无寇已是当头杀到,一记“开山斩”正以石破天惊之势劈来。
萧定远轻轻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两个手指头,轻描淡写的一下夹住了戮神刀的刀刃,那雷霆万钧的刀势便嘎然而止。
看着秦无寇满脸的不敢置信的震惊之色,萧定远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指,左手衣袖轻轻一拂,一股气流又卷起秦无寇飞出数丈外。
秦无寇来不及去想对方为什么不伤他,只是一起身,又要挥刀向前。
却在这时,只觉得周边的煞气突然厚重了几倍,肩头一沉,似乎有万斤重担压身,难以站起身来。
而空气中的冰冷之气更甚,竟不由自主的打起冷战来。
自是萧定远又加强了自身的气势,于秦无寇来说,萧定远并不高大的身影,却如一座参天的高峰,巍然屹立,而一股铺天盖地的强大威压迎面扑来,竟叫自己心生蜉蚍撼树之感,一挣竟未站起,又跌坐在地。
萧定远长叹一声,开口说道:“秦无寇,你秦家世代忠良,今日老夫奉旨灭你家满门,也是心有愧疚……”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沉思片刻,又开口道:“罢了,罢了!你将怀中婴孩交出,老夫废你武功后,自放你一条生路,留你秦家一线香火。”
“什么?婴儿?!”秦无寇一听萧定远的话,心中掀起滔天骇浪:“这十万大军前来,灭我满门,屠城百万,难道只是为了这一个小小的婴儿?”
秦无寇不禁诧异的往怀中看去,只见襁褓之中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婴,皙白如雪的肌肤,一双漆黑闪亮的大眼睛正扑闪扑闪的一直盯着秦无寇,见秦无寇的目光也转了过来,竟咧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秦无寇实在是看不出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刚出世的小妹妹有哪里特别,实在想不通这个白纸一般的婴孩和眼前的屠城惨剧有何关联?越想便越是觉得胸中愤懑,越想越是怒火中烧。
这时,天空再次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霹雳,惨烈的电光似乎要撕破这死一般的血夜,哗啦一下,酝酿了许久的磅礴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秦无寇长刀杵地,一踉跄,再次站了起来。
只见他怀抱婴儿,迎风而立,后颈、背脊、腰杆均挺得如一根标枪一般笔直,对着萧定远大声质问:“我靖海军上下数十万男儿,断头流血,只为保境安民;我秦家世代尽忠职守,只为报效朝廷;而这海州城里百万百姓,辛勤劳作,只为养家糊口!这满城百姓俱是血肉生灵,不是你们圈养的牲畜!什么狗屁朝廷,什么狗屁皇帝,你们有何理由攫取他们的生命?今日你辈屠尽满城,竟大言不惭归祸于一婴孩,你当我秦无寇真是蠢笨如猪之辈?”
萧定远却是无言的看着义愤填膺的秦无寇,不做任何解释。
秦无寇话锋一转:“老狗,我秦无寇学艺不精,今日只怕难逃你毒手!只是我秦家男儿俱是顶天立地之辈,秦家的女孩儿更不是你们能欺辱的!”
说罢,抱紧婴儿就往城墙外纵身跳去!想这海州城墙高达十数丈,这般纵身跃下,必是粉身碎骨。
萧定远大惊,想秦无寇怀中婴儿对他来说无比重要,他之前未下杀手,好言相劝,甚至答应放走秦无寇,很大程度上就是怕误伤婴儿。
现下见秦无寇居然使出这玉石俱焚的方法,忙双臂一环,周边数丈范围内卷起一阵狂风,回旋的气流竟要将秦无寇往外扑的身子硬生生拉回城墙内来。
秦无寇这一着虽事出突然,但先前言语间已有预兆,一旁的林惜雪冰雪聪明,早已听出秦无寇心萌死志。只是面临如此绝境,自己也想不出什么脱身之法,只求能跟心上人死在一起,也算是结束这噩梦般的一切。
眼见秦无寇就要被气流拉回城墙内,林惜雪大叫一声:“秦大哥!”合身扑上,与半空中的秦无寇相对而抱,而其外冲之势,又将两人带得往外飞去。
萧定远暴喝一声,一身紫袍呼的一下全鼓胀起来,全身骨骼一阵咔咔乱响,顿时周边的罡风又强劲了许多,秦无寇、林惜雪二人的身体再次向城墙内方向飘来!
萧定远竟然要隔空数丈,以擒龙控鹤之功,将两个总重量近三百斤成年人外加一柄百余斤的宝刀一并拉回!
突然,一声嘹亮的马嘶响起,其声势竟盖过漫天滚动的闷雷,一道白影惊鸿般掠出墙垛,直向空中二人冲去,其迅捷之势大大超过先前二人。
秦无寇身在半空,怀抱婴儿,正面又被林惜雪抱住,见小白龙迎面跃来,马上伸手一把拽住缰绳,借力一转身,就骑在马鞍上。
而萧定远终究是隔空控物,在小白龙一冲之下,两人一马已冲出了萧定远的控制,如流星般朝城墙下坠下!
萧定远身形一动,已移至墙垛边,手掌一用力,从墙砖上抠下来一块碎砖,一扬手就朝着秦无寇的背心掷去。想以他先天功力,此刻又对秦无寇心生痛恨,自是不甘他自杀而亡,非要以这一掷之力取他性命。
砖块势大力沉,其势如风雷,直射秦无寇后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