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半月的护短,豆豆的哭声
二小姐有令,众强盗莫敢不从,顿时几百号人作鸟兽散,憋了一肚子疑问的冷兴河被人群挤着无法接近李半月,心里更加郁闷。等他逆着人流终于走到李半月面前时,她已经将事先交待留下的几位管事安排妥当,打发了人走,这才笑吟吟地转身来望着黑着脸的冷兴河。
至此,虎啸寨实施人口计划已成定局,冷兴河瞪眼望着两个始作俑者,一个笑得可爱,一个笑得事不关己,他瞪了半晌,也只有认输。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
“半月,小独,这么大的事,你们事先竟然一点风声都不透露,也——太胡来了。”
李半月笑语吟吟,“冷大哥,这不是看你在外奔波,劳苦功高,此许小事就不劳你费神了。”
“不劳费神,只须做苦力便是,当然不能事先说喽。”莫独小声嘀咕,按他们的计划,寨里的人按才能特长下山去从事各种工作,冷家大哥作为他们这一代的老大,自然身负重任,不仅要接镖赚钱,还须时时掌控大局——要知道虎啸寨下任大当家的最合适人选,便是有着成熟稳重之称的冷兴河啊。
会散人去后,操场变得空荡荡,李元德讨好地向女儿问道:“二丫头,这便没问题了吧?”
李半月回以淡淡一笑,“只要没人再给我闯些无法收拾的烂摊子,自然不会有问题。”
这话说的,连八岁的李豆儿也能听懂,捂着嘴偷笑。李元德老脸一红,退后一步呐呐不言。冷葛藤搓手上前接替大哥的位置,满面慈祥笑容,“二丫头啊,事情解决了,你这气也消了吧?那茶园的事儿——”
不待李半月回答,莫独笑眯眯地看向冷葛藤,“二叔不用担心,既然半月出现了,关四婶自然会来找半月,不会再为难与你了。”
冷葛藤呵呵一笑,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待他退开,虎啸寨沉默寡言的三当家莫雨山站到了李半月面前,只是看着李半月并不说话。李半月对这个话少得可怜的三叔向来不过于为难——分清楚,是“不过于”为难,不是不为难,知道莫雨山的意思,遂点了点头道:“三叔放心,学堂的事就交给我吧。”
至此,历时五天半,由虎啸寨二小姐一怒而起的风波终告结束。
是日早晨,山寨里一片详和。晨练结束后,冷木溪回自个的房擦了身子洗完脸,门一推便看到廊道里走来一人。
“半月?”冷木溪愣了愣,因为李半月面色不善,他挠挠头,不解是何人让李半月大早上生气。
李半月走到冷木溪面前,直直地问:“冷二哥,我问你,这次你们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啊?”冷木溪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事?”
“你们这次下山,护送几个商人到怀南城,路过别兰山时遇到风林寨的人,发生了冲突,还有兄弟受了伤,是也不是?”
“啊”了一声,冷木溪终于想起,这只是一件小事,风林寨看不过他们作强盗的干起护镖,却也不想真惹上虎啸寨,暗讽了几句,同去的兄弟心有不忿闹将起来,虽然没有大打出手,还是有人受了些皮外伤。他和大哥认为这是小事一桩,回来后连爹也没告诉,更交待了不要说与半月知道,怎么还是让半月知晓了呢?
李半月从他的表情得到确认,脸色不由更难看了几分,转开了头恨恨说道:“好啊,本来两座山头各自占山为王,各抢各的,谁也不招惹谁,想不到他风林寨还是欺上了我虎啸寨。敢伤我兄弟,真格儿不怕死。”
冷木溪偷觑她脸色,小心翼翼劝道:“半、半月,只是一点小伤,犯不着跟他们生气。”
李半月豁然看向他,冷木溪吓得退了一步,听到半月咬着牙道:“一点小伤?今日一点小伤,难保明天他不上青牛山灭了虎啸寨!我们不过借道路过,他们凭什么出手伤人!”
“是、是我们的人先出手——”
“那也是他们口出恶言在先!”
李半月不依不饶,冷木溪有口难辩,他本来就木枘及不上大哥能言,尤其现在半月是真格儿冒火,就算大哥在怕也无济于事。
唉,当时他们就怕半月知道会发怒,所以大哥下令要严守口风,怎么还是有人泄漏了呢?偷偷瞄一眼正在气头上的李半月,冷木溪心里长叹不已,半月什么都好,却有一点让寨子里的人又爱又怕——半月护短,非常非常护短。自家兄弟遭外人欺负,她绝对会让对方百倍奉还。这些年来虎啸寨扩张得快,其中就有半月护短的几分功劳。
冷木溪正挠着头考虑是否把大哥拉来一起劝半月,一道哭声追着李半月后头而来。
“呜……呜……二姐……呜……”
看到是自家小妹又开始发水灾,李半月将怒气先放到一边,迎上去抱住李豆儿问道:“豆豆,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告诉二姐。”
李豆儿一路哭来,其他人见了纷纷闪避——倒不是狠心不来哄劝,而是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一旦李豆儿哭了,能哄住她的只有李半月,其他人越哄她越哭得厉害。
这是奇怪处,李豆儿和寨里的人谁也不亲,自家老爹也不亲,唯听她二姐李半月的话。或许是因为李豆儿这名字是半月所改。当年李家三小姐出生后,不负责的老爹因为爱妻产后失血亡去,内心苦闷下整日借酒浇愁。后来有人问及三女儿的名字,正就着炒豆角喝酒的李元德便报了李豆角三字。时值二岁的李半月强烈抗议,那时她已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因出生时老爹举头望月,十五的月亮恰被乌云遮去了一半,遂得名“半月”,更别提大姐的名字得于老爹吃着的一碗阳春面。为了不让妹妹重蹈两个姐姐的悲惨命运,李半月最终为自己的妹妹定名李豆儿。
“二、二姐,豆豆笨……不懂意思……”李豆儿抽抽咽咽,见到最亲的二姐后,眼泪掉得更凶,却也是有问必答。
这回答冷木溪听不懂,却听得李半月柔声哄问:“豆豆哪里笨了?又是小柳子说你了吗?”
“不、不是小柳子。二姐教得句子,豆豆不懂。豆豆……用力背,还是、还是不懂。”李豆儿的模样好难过,二姐那么辛苦教她,她却不懂,她不要别人说二姐教得不好。
李半月明白了怎么回事,叹口气,摸摸李豆儿的脑袋,“傻豆豆,那是因为我还没跟你解释,二姐没和你说其中的意思,你却能自己背下了,豆豆很了不起,一点儿也不笨。”
李豆儿收了眼泪,一双清澈如碧泉的大眼睛望着李半月,“真的吗?不是因为豆豆笨?”
“当然啦,豆豆是最聪明的孩子,他们念书都比不过你。今年的大比,豆豆一定拿第一。”李半月一边说一边牵起妹妹的手往前走,“二姐将句子的意思说给你听,豆豆那么聪明,二姐一说就会懂的。”
李豆儿展颜欢笑,“嗯,豆豆要拿第一。”
一直看着两人远去,冷木溪摸摸头,面色有些古怪。半月不过比豆豆大两岁,可两人相处却像是大人与小孩般——其实寨子里的人总会忘记半月的年龄,就如四年前开始的一年一次的大比,是寨子里六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人参加,可半月在两年前便不再参赛,而是以主考的身份出席了。
正自感慨间,余光看到冷兴河的身影,讶然喊了一声,“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冷兴河闪身从柱子后走了出来,望了一眼李半月离去的方向,这才看着自家弟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若不来,刚才你能应付得了半月么?”
冷木溪愕然,用手指了指李家姐妹离去的方向,“你是说,豆豆是你找来的?”
冷兴河点点头,有些担心地说道:“除了豆豆的哭声,谁能让半月立马转移注意?不过这事她既然知道了,恐怕很难善罢甘休,只是拖得一时,却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冷木溪却有些不解,笑了笑说道:“大哥担心什么,其实让半月去教训教训风林寨的人,那也不错啊。有半月出马,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冷兴河闻言,皱眉不语。
两兄弟站了一会儿,冷木溪不知想到什么,“唉呀”一声拍向自个脑门,“半月刚才说到大比,那不是只剩一个月了吗?叫我武比还成,文比不过关岂不是又要被半月特训半月?”似是想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事,冷木溪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战。
冷木溪完全忘了刚才的事,兀自烦恼不休,“半月定的什么怪规矩,学文的人不一定要参加武比,学武的人却一定要文比过关——她一定是故意的!”
冷兴河先是一愣,似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