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月动作有些僵硬,问出两个字后微微侧头,轻轻一笑之后似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那一笑竟是含着无尽嘲讽愤怒之意。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李半月闭眼再睁,已经迅速做出决定,“事不宜迟,我即刻动身前往凰都,六叔要辛苦再跑一趟,寨子就麻烦冷二叔和莫三叔坐镇了。”
成六是恨不能插了翅膀立马飞去京城的,对李半月的话自然没有异议,“二小姐说的哪里话,为救大当家我成六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冷葛藤却是眉头一皱,颇为迟疑,“京城毕竟不比其他地方,况是去救人,二丫头你只带小六子一人,让我们怎么放心。”却也知道李半月去比他们去要强,所以只是担心李半月的安危,并不说自己代她去。
“让莫孤跟去。”一直低眉垂首不说话的莫雨山冷然开口,一出口便推出了自己的儿子。
李半月却摇头,“不行,小孤闭关在紧要关头,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莫独从椅上“哗”地站了起来,在厅上来回踱步,一双秀气的眉毛皱得死紧,“偏生这个时候冷大哥与阳姐都不在,莫说到了京城救人需要人手,就是此去凰都千里之遥,没有个稳妥的人跟着,半月你让我们怎么放心。”
一直安静没有说话的冷木溪眨了眨眼,摸着头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呐呐道:“要不——我去吧,我跟着半月去京城。”
莫独猛地顿住脚步,抬头向他望去,目光灼灼,令冷木溪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莫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慢慢展开笑容,“是了,怎么把冷二哥忘了,冷二哥在山寨里也是一把好手,力气又大,就是打倒几个强盗也没问题。”
莫雨山微微皱眉望向自己的二儿子,却没有说话,最后看向李半月。李半月负手沉吟片刻,一锤定音:
“好,就让冷家二哥一起去。”
救人之事,宜早不宜迟,人手分配好后,立马安排相关事宜——不过就是多准备些钱两银票,在京城那种地方,白花花的银子比拳头管用。莫独掌管虎啸寨钱财物资,要抽调大笔资金由他亲自出面才能最快。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李元德得罪的人非富即贵,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把人救回来就好。
李半月赶紧向两位叔叔问清楚京城有哪些叔伯旧识可以救助,一一记了下来,山寨里人仰马翻,等到事情准备的差不多已是晚上,于是商量好明晨一早出发。
吃过晚饭后李半月坐在房里一手撑着头,皱眉苦思,京城里虽有阿爹的旧识,但都是当年退伍的老兵,官职最大的不过一个东门治安官,六叔已经去找过,没有提供什么线索。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不由叹了口气,她向来知道阿爹惹祸的本事,却也没料到这回居然在京城闯下祸来,此祸是大是小,仅凭六叔带回来的只言片语很难下判断,但有一条能肯定,那就是此事恐难善了。
就在李半月为自家老爹头疼犯难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房门随即被人推开,李半月从沉思中醒来,转头望去,一个黛眉轻蹙的青衣女子走了进来,岁月在她脸上并没留下多少痕迹,只是一双眼睛透着倦倦之意,似已对这红尘了无眷念。
李半月起身将女子迎到坐椅上,倒了杯茶,这才望着女子认真问道:“关四婶这么晚了来找半月,是有什么嘱咐吗?”
女子唇角露出一抹落浅浅笑容——那笑也是倦倦的,双眸沉静如一潭秋水,只有在看着眼前女孩儿时稍稍露出点暖意,抬手抚向李半月的鬓发,未语先叹息,“半月,明早你就要出发去那么远的地方,小小一个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李半月露齿一笑,在这个女子面前她总能找到娘亲般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抓起女子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劝慰道:“婶婶莫要担心,半月此去心里自有计较,不会胡来的。”
关四娘温柔地看着她,眼中叹息更浓,“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大当家行事莽撞,却害得你小小年纪奔波受累。”
李半月眉头微皱,虽对李元德平时抱怨,却从来不曾真的怨过他,也不想听到别人说自家阿爹的不是,可对着眼前这个人,她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好在关四娘也不是真的要怪李元德,轻轻一叹之后,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半月,如果你在京城遇到什么难事,拿着这枚玉佩到永安巷找一个叫方大为的人,他会领着你去见一个人,只要这人开了口,京城虽大也不会真有什么难事的。”关四娘平时说话总透着一股淡淡的厌世之意,这句话听在李半月耳中,却有一种隐隐的自负,好像京城那样的地方,也没什么了不起。李半月习惯了她的淡然厌倦,对此时流露出来的傲气有些反应不过来。关四娘却一抚她的头发,站了起来,
“好了,你早些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李半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没说,起身将关四娘送出门外。回到桌边坐下,不由端详起那枚玉佩来:雪白之中透着一点红润,雕刻祥云,一头貔貅瑞兽半闭眼睛趴卧地上。这是一枚上好的玉,更难得的是雕刻精细,她这个对玉不甚了解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是出自大师之手——不对!李半月猛地坐直身子,将玉佩凑到烛火下,越看心里越惊。
不是一头貔貅,是三头!一只隐在祥云之后,还有一头却是与趴着那一头并排而卧,因为靠得太近,几乎是重叠在一起,雕刻的隐秘,一眼看去便如一头。
这是一种久已失传的雕刻之法,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刚好前些日子莫独收到一块好玉,却感叹说这世间最好的玉他无缘得见,因为当世已无人再会那种技法。还说经那种技法雕刻出来的玉无论玉质如何,都已是价值连城。
反复端详手中的玉佩,这块玉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近几年雕刻出来的,玉质也是上好。问题是,一家遭难流落到强盗窝的关四娘,为何会有这样的珍稀之物。
李半月的脸隐在烛光中,光影摇曳,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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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结束,接下来才是女主真正展露光芒的时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