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陶学院占地面积奇大无比,但现在那些荒芜的园地都被小镇里的原住民直接弄去开辟了一些果园、农场、菜场……这也是之前能作为一个传承了近百余年的院校的底气最好的映证。北依寒山,整个山麓形成一个凹洞裹着这个不可世出的是非良地。
正北方的斜仄的厅堂是门内讲堂所在地,前方有一个偌大的试炼广场。穿过斜塔就是每天都要待的教室。门内教习也分內教和外教,理论与实践都是相辅相成的,就算是仅为猪宗诛陶门也是这样的,也许在其他方面比起有些鹿宗还要更上一层。
门内施行的是‘分班制’,有一干教习分管某一批次学徒,长老管理宗内大小芜杂事物,执事维护宗内秩序,宗主更不必说,有的实行一言堂,有的净受窝囊气。
“柳早教,早。”羽慕零看着这位整日不苟言笑的柳教习打了声招呼,之所以称他为‘早教’是因为门下有些谋不得营生的镇民都来应征执事,这样整个诛陶宗教员机构有些臃肿。而柳早教以前就是大户里下来的护卫,他只在上午待在诛陶宗,下午就不知去向了。所以他的称呼因此而来。
柳教习匆匆走过,像是看不见旁边的人似的,待他又走了几步,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羽慕零,“你是零零三班的吧,请务必帮我叫到鹿芹缘。下了理论课就通知他去找我。”
羽慕零顿了一下,点点头应下了。
到了教室,教导基础知识的马教员戴了一副宽大的玳瑁老花镜,望着身前的羽慕零停下手下动作,喝道,“赵牧羊,进来不需要打报告的吗?”
羽慕零微微一愣,这老头叫谁呢,赵牧羊可不是这个班级的,他想了想转身道,“老师,您是说我吗?赵牧羊不是这个班的。”
台下坐的人都交头接耳戏谑马教员老眼昏花,愚蠢到家了。
“你不是赵牧羊?”马教员除了有些眼神不好,还有些痴呆,所以一般惹到他的都被他记恨在心。看了羽慕零身子,真是与那赵牧羊有些相似。“原来你是羽零同学哇,好好好,你回去吧。”
羽慕零的位子是在中排,但他答应了柳教习帮他叫鹿芹缘,鹿芹缘人不算高大,但安排位子还坐在最后头,所以他又越位走到后排,班里也不乏有与鹿芹缘交好的,今日清晨发生的那一幕可是也被他们看到了,其中就有那位长相姣好的师姐。
她诧异地看了羽慕零一眼,怎么也发觉了他的一丝不寻常。羽慕零叩叩桌子,鹿芹缘是趴在桌上睡了,但绝对也没睡过去。听了有人叩自己桌子,鼻头一皱。抬眼看见是羽慕零,脸上表情也未变,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柳早教找你,下课就去。”只用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完就转身走掉,鹿芹缘听了胸腔似是发出一阵不满的哼声,但也没言语,一头又扎在桌上睡了过去。
一旁其他看热闹的人们也都用惊奇的目光扫视他,以前可是见了鹿芹缘都要瑟瑟发抖吧,今天怎么可能鼓起勇气去和他说一句话的呢?
一节课也就是小半个时辰,有的人还在梦里,但醒来的人却深知来之不易。羽慕零很明显不属于两者之一,难道自己重新做回自己也要放掉眼前的幸福吗?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不想去多想。整个帝国上下现在都崇文啊,尚武已经是过去式的了。虽说练就一副好身板百利无害,但现今也没有太多武者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狗屁武道了。
而如今大宗派门阀宗室也都是与许多利益单位挂钩,能保证培养出的人才‘物有所值’。白灵帝国如下修身的武途也是远古遗存的‘擎诀’一脉,但修武又谈何容易,到了中途便成了天堑鸿沟,再也不得寸进分毫,能到‘擎师’就非常厉害了。
像是羽慕零这样的选取了擎诀之后,论资质炼体境,先步入擎士,分九重,后迈入擎使,擎师是可望不可即存在。就是洪都郡内都不见得有几位货真价实的擎师。
鹿芹缘在马教员还在讲台上大书特书的时候就出去了,想必是找柳早教去了。对于鹿芹缘,马教员也都见怪不怪了,说完他该说的就悄悄地走了,不带走一块尘埃。
对于此时羽慕零训练的任务也是擎士初期一些锻修,熬熬时间也就过了。在这之中,能看见以赵牧羊为首的霸王团队召集人马悄悄私议着什么,也都是各个脸上浮现严峻之色,行色匆匆的,好像很严正的样子。鹿芹缘从第二节课就没出来,他有时也是个单独的个体,比较特立独行,不受天朝管,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他下午就不见了影踪,而此时操练完的班级刚刚集合完毕,王巍巍就朝着羽慕零这面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个师姐是叫宫丘雨的。
王巍巍脸上毫无表情,看着凝眉的羽慕零,冷冷开口,“小子,今天这事不算完。”
羽慕零微微侧头,斜照日光映射在额角,细汗划过脸庞,用袖子擦了擦。不咸不淡开口道:“哦,你还想怎样?找回面子吗,随时欢迎。”
“哼,走着瞧吧。”王巍巍冷哼拂袖而去,身后的宫丘雨对羽慕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不知是何用意。
羽慕零摇摇头,真搞不清他们为何这么执着,不累吗?自己曾经不也是在饱受压榨和欺凌中过来的吗,虽然是从自己变得不再耀眼后都是默默忍受一个人的欺辱……
路上独自漫步在有清凌河畔萋萋芳草的乡间小路,这等自在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到的,只怪他们太不能享受生活了,而自己又不得不在精神层次上奢华。自己有时都不得不分析一下是不是活得太在乎完美了,这种享受就像是一个迟暮老人在反哺所剩不多的时日。
从河旁那条小道能抄到自己的院落,但他静静走着终于发觉了一点不对劲。
前面低着头在小桥上走着的那个不是,不是鹿芹缘是谁。
但发现了他,也不能不过去打声招呼,再说这是回家之路,就是有些疑惑鹿芹缘怎么在自己家门处蹀躞呢?
鹿芹缘也发现了远远打量自己羽慕零,秀气的眉头挑了挑,瘦削的身子在清风下看着有些单薄,赤日薄暮,一旁柳须涤荡清水,他站在那竟是有些灵动。
羽慕零只是恍了恍神,只一刻呼吸了一口清冷的气息对河畔的鹿芹缘就像见了老朋友似的说道:“五年了吧,没想到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来一场邂逅。”
鹿芹缘听了也是一怔,眼睛看着幽幽流淌的溪河水,点了点头。
“我还是很怀恋曾经的那些日子的。也许是因为我是个念旧的人吧。”羽慕零见他没有回应,也来了兴致随口说了一句。
“但你更恨不是吗?”鹿芹缘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就像是个麻木的僵尸。
“还好了,至少能留恋,不至于放手。”羽慕零双手抱到后脑勺,望着垂落的艳阳,眯住眼睛说道。
鹿芹缘走下桥墩石堎,“小心一下宫丘雨。”说完什么也不留恋,施然走远了。
羽慕零凝眉,不知道鹿芹缘为何嘱咐了他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