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晓,树林里一片宁静,脚步踩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火里逃生的几人没走多远,就听到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了钟鸣,树木掩映中隐隐看到了寺庙飞翘起的一角房檐,疲惫不堪的人终于看到了希望,正巧迎面遇到一个砍柴的樵夫走来。
“这位大叔,敢问前方是不是有所寺庙,应该怎么走?”林子清迫不及待迎上前问道。
樵夫打量了一眼这三人,只见这一高一矮衣服脏污的两个年轻人架着一个昏迷中的病公子,叹道,“年纪轻轻,怎么不知道生病了要去找大夫,跑到深山老林里求菩萨管什么用?哎,话说回来,摊上现在这种病,就算是看大夫,估计也活不了啊……”边说边摇着头欲离开。
“面具脸”见樵夫没有理会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地准备离开,将身一挡,如一堵墙般堵在了路上,“告诉我,前面的庙叫什么名字?怎么走?”
也许是樵夫被那汉子的气势给镇住了,没敢再回避,老老实实地给他们指了路。
顺着樵夫所指的方向,那山林中的寺庙终于呈现在眼前。
迎面的山门中屹立着一个面色凶恶的神像,“面具脸”看了一眼神像后,就从腰间摸出一块银锭丢进了那破旧红漆的功德箱中。
银子的声响刚落,“善哉善哉,未知小寺今日当遇善人,贫僧有失远迎。”一名黄衫僧人,双手合十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眯眯的模样如同那寺庙中供奉的弥勒佛,只是当他看清这出手阔绰的几个香客之后,不由得怔了一下。
那“面具脸”侍卫见状,不慌不忙解释道:“法师勿怪,我们一众刚才在路上遇到了劫匪,我家公子一时受了惊吓,所以才昏了过去。”
和尚听了这番解释也就释然,用悲悯得有点夸张的语气叹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叹人命如露,非旦则夕……”
林子清不知道这和尚口中嘟囔着什么,只觉得被那沉重的身躯压得浑身无力,却见“面具脸”也有些不耐,打断和尚的话,道:“法师,我主仆三人均已筋疲力尽,能否烦请法师找一间厢房,让咱们歇息片刻。”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佛开眼。三人被带到了后院中一处厢房。“为什么不多要两间房呢?”林子清看着屋内仅有的一张大通铺十分头疼。
“你若有多余的银两可以找他要。”,带路的和尚刚离开房间,“面具脸”冷冷的说道,他面色苍白,顺势靠在了通铺旁,撑剑坐下,一咬牙,把紧紧裹在体外的衣衫撕扯开,露出了包扎后的胳膊。
林子清见到,不由一拍脑袋惊叫一声,“遭了!”她怎么能忘了扎上止血带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否则,会因为缺血引起组织的坏死!她看着那肿胀得发黑的胳膊,心想,这要是让方太医看了这种情形,非得把她骂死,可叹的是,此时,那方太医也是生死未卜……
可是这布巾扎得太紧了,"面具脸"用一只手扯了一下,没扯动."快帮我一把."他对林子清皱眉说道.
林子清上前,该死的手却抖得不听使唤,
"还是用剑割开吧.""面具脸"把另一只手上的剑丢过来,林子清接过后,没想到这把剑这么沉,依她现在的力气差点举不起来.终于好容易举起来后,林子清不知是因为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处,还是力气使不出来,手越发抖得厉害.
"真是没用,跟个娘们似的."侍卫在心里鄙夷地想,王爷身边怎么都是这样的人呢,他从靴子中掏出一个短小锋利的匕首,一把挑开了结扎带,血,登时滋润了整个胳膊.
伤口还是要处理的,他还是把匕首又递给了林子清,要她把烧坏的血肉清除干净.
林子清怎么看不出那人对她的鄙夷之情,她深吸一口气,索性就把眼前的一幕当成了实验课上的标本,狠心下了第一刀.
没有任何的麻药,林子清以为会在她剜下第一块肉的时候听到一声惨叫,可是没想到,那人竟然真的跟标本一般,一声未吭.
"我猜,你一定是姓关吧!"林子清为了转移注意力,随口找了个话题.来时的一路上,她和这名侍卫都过于关注周边的危险,以至到此时,林子清还不知对方的姓氏.
"何出此言?‘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林子清笑道,“因为我猜你的老祖宗一定是关羽,关羽刮骨疗伤面不改色,你也不差啊,有的一比。”
侍卫听后却目光一沉,再度不接林子清的话,而林子清在说话之际,手下的力道没有把控好,他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看向伤口,却看到一双盈白纤巧的小手,柔弱无骨,似女孩般细嫩,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袭来,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被冷落的林子清好不尴尬,心想,“管你姓关还是姓张姓刘,我才不稀罕知道呢。”她也一抽鼻子,故作惊讶地说,“咦,那里的香味啊,好好闻!”
侍卫知道自己走了神,居然被一个男子吸引了,看眼前这小厮的脸靠近了过来,不由得吓一跳。
林子清见他终于又有了反应,心中好笑,接着说道,“好香啊,你有没有闻到你身上有烤肉的味道啊?唉~~~这会真想吃巴西烤肉自助餐啊……”
居然说他堂堂八十万禁军头领像烤肉,还是什么巴西烤肉,狄侍卫又好气又好笑,一时竟然忘了伤口的疼痛,转眼,坏死的腐肉都被清除掉了,他示意林子清从他怀里拿出金疮药。
林子清迟疑了,看着那裸露出的结实的胸膛,毕竟,这可不是实验室里随便让人摸的人体标本啊。“算啦,摸了我也不吃亏阿,再不动手,又该被人小瞧了。”于是,没经过很久的思想斗争,她最后还是轻轻把手探了进去——
冰凉的手伸了进去,狄侍卫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胸膛却奇怪的热起来。
终于把金疮药找到了,林子清晃晃小瓶子,所剩不多,便把药粉统统撒上。
用药不久,狄侍卫就昏沉沉的头晕目眩起来,他瞥了一眼丢在一边的小药瓶,大吃一惊,“你给我用的是什么?!”
“金疮药阿,”林子清很无辜地回道。
可那明明写着“曼陀罗”,虽然都是三个字,难道你不识字么?!狄侍卫在昏倒之前恨恨地想……
虽然白日已到,可这山间的小庙因地处偏僻,依旧十分的安静,只有几声不知什么鸟的啼叫。
静静的房中,现在只有林子清是清醒的。她回头默默看着昏睡中的端王,看他似乎在做一个长长的梦,不时皱起眉头,像一个孩子得不到心爱的玩具,那一脸的孩子气,全无平日里游戏人间的模样。
林子清曾经以为,只要和他保持距离,就会安全,可没想到,当真的面对失去的危险时,她会如此惊慌恐惧。即使她的历史学得再烂,也是对那阴霾的未来,心知肚明,是谁让高俅,让蔡京飞黄腾达,是谁登上九五之尊。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对未来的不可知,而是明明知道那就是未来,你却无法逃避,无法抗拒。
眼前的这人,注定要拥有三千粉黛,要拥有环肥燕瘦,要……她不敢想下去,就算掰着指头算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到底能算上什么?
“若无所求,便无所失”……“莫以心作玉,探他明月心”……这些话是谁对她说过?空空道长么?林子清浑身一冷,有一刹那,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不去想过去,也不去想未来,就这么静静地陪伴着,可是,心中却似有一个巨大的茧,在牢牢束缚着蠢蠢欲动的情思。
林子清猛地站起身,像是自言自语,“不要!”她不要没有结果的付出,此生此世,已然落入如斯境地,她还有何可畏惧?不是说“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么。
只是她这一站,动作过大,连带扯动了端王的衣角。
端王悠悠醒来,恍如隔世,模糊间,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是一个小厮的背影,他只觉得喉咙里要往外冒出火来,沙哑着唤道,“水,给我拿水来……”
林子清这档口正想着“我没什么可怕的,”冷不丁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端王看清了,这个小厮好面善,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只是反应太迟钝了,便又重复一遍,“水,我要喝水……”
林子清回过神来,忙从屋里找出茶壶沏上一杯茶水,端王皱眉喝下,喝完后,便盯着眼前的小厮细瞧。
在他眸光深邃的注视下,林子清有点心慌意乱,起身借故换茶水,却听他问了一声:“你叫什么,我这是在哪里?”
林子清背上的冷汗流出来,天啊,老天爷这是安排的什么狗血八点档,他、他不会是在跟我玩失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