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走进来的十几个士子皆是京城里就读的太学生。
宋代的太学本来只收七品以上的官员子弟,只是经过宋神宗的改革后,所收学子的名额也大大扩增,并且将太学分为上中下三舍,以成绩和出身来划分。这被众学子簇拥着走进樊楼的士子,便是太学上舍的太学生夏崇正。
虽说这夏崇正自幼聪慧,博闻强识,刚满二十岁就已经将那天文地理,经史上的学问一一贯通。可为人却性情古怪,别人上太学皆为求官,他却不爱与人交际,终日闭门读书。
此时诸生硬扯着夏崇正入樊楼自有原因。这樊楼上的云瑶姑娘早就艳名远播,可惜的是,要见云瑶亲自献技的机会太少,单单是每日里公布的那些难题就嘲弄了多少自命风liu才子的狂蜂浪蝶。众人一心指望这次夏崇正能帮着赢回些面子。
这些读书人序齿而坐,将夏崇正请上上席,一一斟酒后,趁着今日云瑶的题目尚未公布,笑谈起诗词歌赋来。
其中一位头戴方巾的人说出了他的一篇近作,向夏崇正请教,只听他在席间摇头晃脑地吟道:“月下临窗鹅打更,日上起床鸡打鸣~~~~”诵至此处,他顿了下来,面带为难,拱手问道:“孟某不才,这下半联一直没想到合适的,还请夏兄指点一二。”
林子清本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尝着新菜式,丝毫不想关注邻桌的那堆聒噪的读书人,可是听到这位“古人”的“大作”后,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接着便对这桌人的话题来了兴趣,竖起耳朵,看看还会不会冒出更”雷人”的“古诗”来。
只见那夏崇正对打油诗作者的淡淡一笑,谦逊地回道:“孟兄的大作实在是字字珠玑,意境绝妙,请容在下妄言,以狗尾续貂。”说罢,甫一沉吟,一本正经地接口吟诵起来:“月下临窗鹅打更,日上起床鸡打鸣,日夜更替十二时,羯鼓因何过四挝?”
那诗作者听了顿时满面欢喜,连声称好。
一旁的林子清听完这样的接尾,一口饭终于喷了出来,差点呛着。这个姓夏的真是骂人不带脏字。这个典故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羯鼓四挝,鼓敲四下,那谐音不正是‘不通又不通’嘛!亏那个姓孟的还能笑出来,也不知他的太学是怎么考上的。”
邻桌的士子们仍在继续相互吹捧,作为旁听者林子清忍笑忍得很辛苦,最终还是笑出声来,惹得夏崇正也注意到了她。林子清忙低下头故作无辜。
酒至酣畅,樊楼中已是喧闹一片。忽然从内室走出十几个垂髫丽人各自捧着一托盘排立在楼上,此时不知换上了一种什么熏香,人人只觉异香扑鼻。清亮的琴声自素纱帘后铿而传出,合屋顿时寂然无声。
帘后弹琴的女子正是樊楼的花魁娘子云瑶,此时的她白纱覆面看不清面容,一双玉腕将琴弦拨动得柔可荡魄。引得人人都在凝神倾听,林子清不由得也放下了筷子,连夏崇正都收起了有些不耐烦的笑容正色聆听起来。
曲毕,云瑶在帘后略一躬身便匆匆起座离开。群情顿时激昂,一侍女模样的女子便按惯例将今日之题公布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画符啊?”高俅看着侍女展开的锦帛上一堆弯弯曲曲的符号十分不解。
轮到林子清吃惊了,没想到这个时代已经有阿拉伯数字了,“333555,1256789,12345609”虽说她认得上面的数字,却摸不出一点头绪。
林子清正疑惑间,拿着题目的小丫头用清脆的声音解释道:“小姐说了,今日第一题十分简易。这里的三行数字分别暗喻了一个成语,半柱香内诸位若有答案,只需题在纸上递交上即可。”
离公布第一题已经过了好一会儿,林子清还没想到答案,邻桌的夏崇正以及其他几个人已经将字条递交上去了,偏偏高俅还在一旁拿话刺她,轻声“劝”道:“算啦,何苦为难自个儿呢,凭你的资质恐怕一个月也想不出来,要是我家王爷来了就好了。”
林子清狠狠回瞪高俅,却实在想不到答案,无法反驳这个“小人”。
台上的小丫鬟走下来,将答案收集后呈交到内室,再次出来见客时,一言不发,在众人齐齐注视的目光下,示意两个侍女抬出了“第二题”。
“一个,两个,三个……”林子清数着一个个被规整摆到台面上的银锭子,不多不少,一共有十九个。“什么意思?比谁的银子多,价高者得吗?”
台下的人小声猜测开来,小丫鬟见银子都摆放整齐后,方开口:“各位客官勿怪,这第二题事关小女子我和身后的这两个小丫头,小姐已经为此烦扰了好几日,还望有才之士今日能帮助小姐一解难题。”
话音未落,下面的人已经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等了一会儿,人声渐渐低下来,小丫鬟才清清嗓子继续说题:“这里一共有一十九个银锭子,按事先与小姐的约定,小女子我本该得这银两总数的一半,后面的两个侍女分别应得这些银两总数的四分之一和五分之一。可难办的是,大家谁都不愿吃亏,也都不愿拿碎银子回去。不知各位可有何高见?”
林子清原本还为第一题遭到高俅耻笑而忿忿不平,没想到扳平的机会这么快就到了,看来她小时侯参加奥数可不是白白练习了,不就是算术题嘛!小case一件。她的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笑容,接着摸摸自己的衣袖,“咦?这么快就没有了?”再看一脸疲惫相的高俅,高俅身边放着的大大小小的包裹,以及满满一桌的饭菜,她无奈地叹口气,都说购物减压,可她这银子也花得太快了吧。
“喂,你那还有银子吗?”林子清向高俅伸手要起钱来。
高俅立刻警惕地捂着腰间:“没有了没有了,你不是还有值钱的宝贝在身上吗,怎么不用?”
“你先借我一个银锭子,这事儿只能靠银子说话。放心,一会儿就还给你!”林子清对于这个未来的大贪官十分无语,可这会儿没银子还真不好办事儿,想了一下,她便对高俅说:“这云瑶的第二题想必你家王爷也答不出来吧!可现在你只要借我一个银锭子,我立马就能解答!”
高俅依旧十分不放心,林子清只好跟他保证,如若答错,失了银子,她一定双倍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