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来了酒来了。”喜娘递过一杯酒塞到承瑾手中,又递给尔浣浣一杯,“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从此和和美美,白头携老!”
“喝!”承瑾又仰头要干,被承珏抓住了手臂,与尔浣浣的绕在一起,这才说:“好了皇兄,喝吧!”
姿势别扭的承瑾喝完了交杯酒,意犹未尽地叫道:“来人,再倒!”
“皇兄,你不能再喝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承珏劝道。
承瑾立刻向弟弟瞪了眼:“你敢不让我喝?大胆!滚滚滚……酒呢?”抬眼间瞥见桌上的酒壶,一把抓起来,将壶口对准了自己的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众人忙将他手上的酒壶抢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让我喝!我要喝酒……”承瑾挣扎了几下,竟一头栽倒在地上,就那么睡着了。龙泉与鱼肠将他抬上chuang去,尔浣浣羞涩地站到一旁,喜娘忙道:“丫头们,快给殿下脱鞋宽衣,然后就退下去吧,别打扰了新人休息!”
于是,丫环们七手八脚地忙乱起来,其余的人都在承珏的带领下鱼贯而出,重新回到前厅的宴席上。
“喝得太多了,自己大闹洞房。”承珏迫不及待地将三皇兄在洞房内的一出闹剧附耳在二皇兄承瑞旁边诉说着。
“怎么回事?”承瑞皱起双眉。
承珏忍不住地笑:“哈哈……先到正妃那儿,喝交杯酒时竟呕吐了起来,吐了劈头盖脸吐了新娘子一身!嘿嘿……又到侧妃那边,这次倒没吐,端起酒壶来自己大灌了一气,然后倒地就睡着了……哈哈……现在人在侧妃那边,不省人事了。”
“不象话,怎么醉成这样?”承瑞无奈地摇了摇头。哪有一个新郎官在自己的婚宴之上喝得烂醉如泥的?看看天色,已然快到亥时,担心着来兮尚虚弱的身体,于是站起来道:“我先走了,客人们你照应着些。”
承珏答应着:“是。二哥慢走。”
将坐在一堆命妇、官眷们当中的来兮叫出来,一同回府去。承瑞没有骑马,与来兮同坐在车内,轻轻将她揽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嗅着她发间的柔香:“承瑾喝醉了,吐了新娘子一身。”
来兮十分惊讶,抬了头看向承瑞:“真的?吐了哪个新娘一身?”
承瑞说:“正妃,崔绮柔。然后,到侧妃那里睡着了。”
新婚首夜,新郎应先于正房内与正妻圆房,待日后再与侧妻同宿圆房。承瑾的行为,显然不妥。估计,明天皇后若知道了这件事,又会好一通训斥承瑾吧?不过,还从来没有见过承瑾喝得这么多呢!显然,他根本不喜欢这两位妻子,虽然看上去他貌似享尽齐人之福,同时拥有了两位妻子,但是……承瑾,你心中真正在意和牵挂的人,到底是谁呢?
“想什么呢?”承瑞轻吻着来兮的额头。
“我在想,承瑾为什么会醉成这样。”来兮靠在承瑞胸前,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他衣领的金色刺绣螭纹。
“我知道。”承瑞突然嘴角一扬,微微地笑起来。
“你知道?”
“他一向对自己的相貌颇为得意,自许为天下第一美男。如今娶的这两房妃子,却都相貌平庸,承瑾心里自然不会好受。”承瑞笑着,捏捏来兮的脸颊。
“我觉得你是自作聪明。”来兮用一双秋水明眸斜斜地觑了他一眼。
“哈哈哈……”承瑞朗声笑了起来,接着,敛了笑容,“我想,他之所以借酒浇愁,是因为他母妃的忌日快到了。若他母妃依然在世,能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子成家立室,该很幸福吧?承瑾心中,一定是在遗憾着。”
“他母妃的忌日?”
“嗯。也是他的生日,八月初九。”承瑞说。
“他母妃是在他生日时去世的?”来兮心中一痛,可怜的承瑾,本应开开心心的生日里,却被母亲去世的阴影所笼罩。换了谁,心情也不会太好吧?
接下来的生活,一切如旧。来兮在承瑞每日里充满了柔情蜜意的体贴中安然休养着身子。就在日子过得恬静平淡的时候,皇后的一纸手谕似一颗投入静水中的石块,搅乱了一池清波:兵部尚书林政邦之女林依依贤良淑德、深识礼义,择为定安王承瑞之侧妃,于三日之后完婚。
似一根尖利的刺,深深刺进了来兮的心。
好个皇后!怪不得那日在相国寺,特地卖个人情给林依依,却原来埋着这样的伏笔!皇后不喜欢来兮,认为她有貌无德,让她一个人陪伴在儿子的身边,皇后不放心。她必须再选一个相貌平庸的、德才兼备的,也陪伴在儿子的身边,牵制月来兮。
承瑞为此事到凤仪宫与母后大吵了一架,责怪母后的一意孤行。然而,手谕已下,此事已成定局。来兮眼睁睁地看着大红轿子将林依依抬进了定安王府的偏门。林依依是侧室,不能从正门进入。
侧王妃的住处设在后园最偏僻角落处的绮兰舍,与先前采莲所居的菊苑庇邻,只有三间小小的房舍,一直无人居住。虽然是喜事,但亦没有特意收拾打扫,除了必要的红帐之外,甚至没有一点像样的装饰。就连被拨过去伺候新侧妃的四个丫环也都十分懈怠地打不起精神来。
洞房之夜,承瑞坐在来兮房内不肯离去。
“去吧,不要让她等急了。”来兮面无表情,语气也淡然如水,掩盖着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怒火。
“你是在盼望我去吗?”承瑞的语气也十分淡然,他同样是靠这种方法掩盖着心中的怒火。虽然说,一两个女人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他能看出来兮那隐忍的委屈,能看出她压抑的悲伤。诗儿偷偷告诉他,王妃自接到手谕之后,一连几天都在偷偷地掉眼泪。他恨自己,恨自己无法抗拒被强行塞进来的女人,恨自己不能左右自己的事情。当初娶到来兮的时候,他曾暗暗发誓要付出全部努力让她不会后悔嫁给她,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他知道,来兮是贪心而霸道的女人,她想要的,是全部,是一切。可是,当日,他连一匹轻容纱都给不了她,如今,却连一个完整的丈夫都给不了她了吗?林依依毕竟同采莲不一样,采莲可以随意地抛出去,但林依能吗?她是奉了皇后凤谕册封的侧王妃,领正二品命妇俸禄的!皇后,他的母亲,她怎可以如此任意操纵着、干扰着他与来兮刚刚平静的生活?恨,恼,怒,绞成一根绳子勒紧了他的神经,使他像吞下了zha药的鱼儿一般,潜伏在水底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