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瑞绝对想不到,一件衣服对女人的吸引力会有那么大。那件白玉雪狐裘固然珍贵,但究竟不过是件衣服而已,谁知来兮竟迷恋得不得了,每天都得披一会儿,到镜前照照,并且心血来潮,召了礼部的画师来家里为她画像。真是孩子气,由着她折腾吧,只要不任性胡闹便好。承瑞笑着摇摇头,疼爱得看一眼披着雪狐裘站在艳红的玫瑰花前,一动不动地面向画师的来兮。
“哟!这是闹的哪一出?大热天的,穿这个不怕中暑?”承瑾带了几个人刚走进正房院落,便看到满头大汗还披着雪狐裘的来兮。
只见那画师说道:“王妃穿这件衣服的样子,下官已熟记于心,不必照影绘图,请王妃去将皮裘脱下,以免中暑。”
来兮将信将疑:“不用看着,能画好么?还是边看边画更稳妥些吧?”
画师说:“难道王妃没有听过‘胸有成竹’的典故么?画竹子的人,即使面前没有竹,只要心中有竹,一样可以画出好的竹子来。王妃的形象,下官已记在脑中,构思于心上,只需将心中构图按步画出,无需再照影绘形。”
这画师的言辞,于自信之中透出一股子傲然,承瑾凑近前去,看清了他的相貌后,便对来兮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丹青才子柳之贤!怪不得如此自信。来兮放心吧,他可是一等一的大画家,最擅画工笔美人,绝非一般画匠可比!”
丹青才子柳之贤的名字,来兮早就听说过。他是上一科的榜眼,诗文极好,又画一手好丹青,现在礼部任侍郎。只跟承瑞说让他到礼部去找个画师来,没想到承瑞找来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画家柳之贤。
来兮脱下白玉雪狐裘,叫诗儿仔细收好,这才注意到承瑾身后带的几个人里除了经常跟着他的贴身小厮龙泉和鱼肠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龙泉和鱼肠两个人还抬了一口黑色的大箱子。
难道这箱子又日有人送的什么礼品?也不像啊,这箱子黑乎乎的,十分粗陋,是用最普通的木板制成的,不会有人用它来装礼品的。来兮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承瑾,你搬了这么个难看的箱子来我家做什么?”
承瑾把头一扬:“箱子难看,却是你能否做件漂亮事儿的必要道具。”
来兮好奇心更盛,转而看向承瑞,承瑞却不语,只带了俊逸从容的微微浅笑看着她。
这时,那柳之贤将纸笔收好,站起身来:“殿下,王妃,下官先行告退了。画像一定尽快画好,装裱之后立即送到府上。”
他的举止言谈,无不透着一股子文雅,又含着一股子不卑不亢的傲然,配上清秀的面容,来兮不由得对他产生几分欣赏之意:“有劳柳侍郎了。”
几人看着柳之贤走远,承瑾打趣道:“二哥也太宠来兮了,只不过是画个像而已,礼部那么多宫用的画匠都不用,反而专门把这位侍郎请来。哎,听说他为人清高自傲,多少达官显贵请他作画都不答应,怎么这么听二哥的差遣?”
承瑞的唇边,浮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我说,是他主动要来的,你们相信吗?”
承瑾愣住了。承瑞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说柳之贤是主动要来的,那便不会有假。只是,柳之贤为什么主动来做这件事呢?侍郎是正四品官职,与专司官方画像的画匠这种七品小官吏自不可相提并论,一向高傲的柳之贤,为何自降身价主动来这里充当画匠呢?
“我派人去礼部,说给王妃找个画匠作画,结果跟着来人回来的,就是他。”承瑞说。
“难道……”承瑾用犹疑的目光望着承瑞。难道柳之贤是在主动示好,表示想要加入“定王党”,靠上定安王这棵大树?
承瑞笑了笑:“以静制动,且观察他的举动吧。快叫人把箱子打开,来兮整天闲得发慌,这下总算是有活儿干了。”
来兮一听这箱子与自己有关,好奇心更盛,拉了承瑞的手走上前去,看打开后的箱子中都有些什么物件。
尺子、木盘、像锤子又像是臼米棒的木制物品……还有好几件叫不上名来、见都没见过的东西,看上去应该是某种工具。来兮越看越糊涂:“这都是些什么?让我干什么活儿?”
承瑾朗声大笑,将那中年男人推上前来:“来兮,快行拜师礼吧,这是专门给你找来的制壶师傅!”
来兮恍然大悟,喜道:“原来是这样!如此,就有劳师傅费心了!”说着,竟真要伏身下去,慌得那中年男子急忙跪地,直呼“不敢”。
承瑞也第一时间拉住了想要行礼的来兮,目光如炬,责备地看着她:“有身子的人了,一点都不注意。”
故意忽略掉承瑞的责备,来兮问道:“那,八种泥土都找齐了么?”
“当然。”承瑞眉梢飞扬着自信的神采。
“这么快!”来兮十分惊讶。
承瑾将龙泉和鱼肠肩头的包袱解下来,展开,果然每个包袱中都各有四小包泥土。承瑾眨了眨深邃的大眼睛:“不要小看了你的夫君!定安王一声令下,立刻飞鸽八方传书,快马全程加急,这会儿便将泥土全凑齐了!接下来,就看你的喽!真是很担心呢,你这么笨,做出的茶壶会是什么样呢?能不能上得了台面?”
来兮瞪了他一眼,却无心与他逗嘴,急急地向师傅请教着:“据我所知,制壶所用的泥土其实是有讲究的,并不是所有泥土都适合做壶。那么,这种取八方泥土与黄河水制泥胎的方式,做出的壶会怎么样呢?”
那师傅说:“无非是质地不坚硬,色泽不艳丽,倒并不影响烧制成形。我们先试做一个烧烧看,有了第一个的经验再做第二个,便知道该如何掌握比例与火候了。”
“那,这几天就辛苦师傅了。”来兮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