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是皇上的四十大寿了,各国使臣皆已齐聚长安城,官驿里住得满满的,热闹非凡。各色各样奇怪服饰的人进进出出,形成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珂尔基几乎天天到官驿里来查看罗纳的使臣到了没有,终于盼到了来自家乡的使节团。担任使节团首的,是罗纳国师萨岗。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派来担任使节团首,足见罗纳对此次觐见朝贺的重视。
“国师!”珂尔基见到萨岗,难抑心中的激动,立刻上前紧紧抱住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萨岗曾做过珂尔基的老师,教给他许多道理与武艺,并且多年来一直鼓励他、鞭策他,是除父汗外珂尔基最敬重的人。
“七王子!”萨岗见到珂尔基,也分外激动,两人拥抱了许久后,萨岗仔细打量着珂尔基说:“你瘦了!又穿着汉人的衣服,乍看上去,倒像个郑朝人。”
珂尔基苦笑了一下:“没办法,这里没有奶茶和羊羔美酒,也没有裁缝会做咱们罗纳人的衣服!”短短两句话,却道尽了异域生活的辛酸。打量着几十人组成的使节团和车载斗量的各色贡品,珂尔基眼中的痛苦显而易见,“这次来,都带了什么?”
萨岗命人将带来的箱子一一打开,认真地汇报起来:“鹿皮一百张,狼皮一百张,免皮一千张,羊皮一千张,各色珍奇草药十盒。上等天山雪莲花,共十二株;罗纳特有的珍贵宝石——胭脂泪十二颗;白玉雪狐裘两件;少女十名,极品良种马十匹。”
珂尔基的心,每听萨岗说一件物品,便似被利刃划上一刀,一刀刀不停地划上去,热血喷涌着,在体内呼啸欲出。这个少年,只能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那些兽皮,需要弓箭技巧极娴熟的神射手,一箭射头,将野兽的两目对穿射死,才能得到整张完整的兽皮。鹿行踪隐秘,极难猎得,而这次竟然贡上一百件之多!这一百张鹿皮,需要多少勇士餐风露宿、四处寻觅麋鹿的行踪!狼,更是草原最凶残的猛兽,狼的耳朵,灵敏得仿佛如有神助,箭头射出时带起的风声也会轻易被它们捕捉,继而逃窜,这一百张完整狼皮中,包含着草原英雄们多少心血和汗水!兔皮一千张,羊皮一千张……这些财产,马上都要白白地觐献给别人了。
更痛心的是,雪莲花、胭脂泪……十年才开一株的雪莲花,长在最陡峭、只有在终年终雪的悬崖上才生长的雪莲花,唯有最猛敢的壮汗才能采摘到的雪莲花,竟然一下子就要献上十二株!胭脂泪,那颜色绯红、如眼泪般透明日莹的宝石,传说中与罗纳始祖纳伊达相恋的狩猎女神拉依在心上人死亡时流下的眼泪,滴入地下深埋在草根深处幻化成的宝石,一向是罗纳人神圣爱情象征的珍贵宝石,也献上了十二颗!
白玉雪狐裘!白玉雪狐裘!这般宝物竟然也要献给那郑朝的皇帝了!雪狐,通体晶莹雪白,如天山上的积雪般美丽的灵兽,比雪莲花更珍有,比胭脂泪更难寻,而白玉雪狐裘,是只取雪狐胸前最柔软轻盈的皮毛,用一百只雪狐胸前皮毛才能做成的珍奇裘衣,整个罗纳不过只有两件,如今竟要作为寿礼送给那郑朝皇帝!
还有十名少女,十名原本守在家人身边、幸福快乐地生活的少女,也要背井离乡地到这异域皇宫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过着伴君如伴虎的日子了!
更令珂尔基震惊的是,竟然还有十匹极品良种马!马匹,一直是罗纳人最引以为傲的座骑,罗纳的汗血宝马,品种为世间最优,罗纳人也正是靠着这些彪悍强壮的马匹,才能称霸整个草原。如果,这马匹的血统向外流失,无异于丢失了罗纳人最后的武器……
“马,不能给他们!”珂尔基那双赤色双眸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萨岗用忧虑的目光望向他:“可是,七王子……我们这次来除了贺寿,还有一项任务,就是请郑朝的皇帝发兵,帮我们攻打柔然。”
柔然?那个以狼为图腾、以狼的后人自居的残暴凶悍的游牧部落?他们与罗纳一直各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罗纳在刚刚被郑朝大军重创、国力最弱的情况下要攻打柔然?
“自从我们败给郑朝,国力大减后,柔然就经常趁机侵扰掠夺。他们实力原本比我们差不了太多,如今自然远胜我们。所以,唯今之计只有请郑朝出兵。”萨岗的语气中,充满无奈与沉重。
果然是凤凰落架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罗纳刚刚被郑朝重创,这柔然便立刻骑到了头上!珂尔基难以想象,现在的罗纳人民过着怎样一种生活,承受着怎样的水深火热!
“所以,父汗就献上如此珍贵的礼品,只为讨好那郑朝皇帝,让他发兵?”
萨岗点了点头。
重重地一拳,如同一声闷雷般,将屋内的梁柱捶得晃了几晃。赤红色的修长眼眸仿佛马上就要淌出鲜血,又似燃烧着满腔的火焰一般。
“七王子!”萨岗摁住珂尔基的肩头,“冷静一点!你应该明白,目前这种形势,我们没有别的路走。”
片刻的沉默之后,珂尔基沉重地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汗,也一样的痛心。”萨岗走近那口最精致的箱子,从敞开的箱盖下可以看到泛着盈盈光芒的白玉雪狐裘,上面的白毛纤细如丝,质地细腻无匹。萨岗展开一件狐裘,触手间的感觉温润如玉,和暖如春,轻抚在狐裘上,竟似抚在少女的皮肤上一般,比丝更幼滑,比绸更温暖,比水更细腻,比云更轻柔。“整个罗纳,只有这两件白玉雪狐裘,可汗都送出来了。可惜了这珍贵的裘衣,不能穿在我们罗纳美人的身上了。不知郑朝皇宫中可有绝色佳人?能不能配得上这极品的衣服?”
珂尔基心中一动。
能配得上这白玉雪狐裘的极品佳人,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