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早已禀退了下人,含笑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成亲也有些日子了,身子骨儿还没动静吗?”
来兮摇摇头:“娘,你也太心急了,这刚几天呀?”
“娘能不急吗?民间尚且母凭子贵,何况天家皇族?若不趁现在定安王专宠你一个,早点生下儿子的话,日后三妻四妾的跟你争宠,怀胎的机会就更低了!在皇家的女人若是没有生下儿子,怎能保证这正妃的地位不被取代?”母亲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如掷金石,一声声敲在来兮的心上。
是这样吗?乾承瑞对自己的专宠,只是暂时的吗?日后,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女人插进来吗?若是自己没有为他生下儿子,连正妃的地位都难以保证吗?来兮愣住了。她与承瑞的感情,是建立在生死相许、患难与共基础上的,和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截然不同。难道这样的感情,也不像想象中那么牢固?
“来兮,你一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但娘今天说的话,你必须牢牢记住:女人这辈子靠的是什么?无非是男人的心,男人的心在你身上,你便能拥有一切,若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了,你就什么都完了。靠什么抓住男人的心?光凭青春和美貌“这么热的天,喝一点儿没关系。”来兮笑了笑,为自己辩解着。
画儿撅着嘴:“小姐老是不知道保养自己,从小就体质偏寒,多少医生都嘱咐不能贪凉,还是不知道注意!”
“你们两个,比我娘还要罗嗦!”来兮摇着手中的团扇,拣了一粒冰在井水中的葡萄吃。
这时丫环侍兰走了来:“小姐,咱们府里来人送信儿说,夫人和少夫人明天来王府请安。”
母亲和大嫂要来?母亲和来兮一样,最惧怕炎热,天热的时候一般都待在家里凉快着,没事绝不出门。这次到王府里来找她,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来兮思量着,心中忐忑了起来。
会有什么事呢?大哥回玉门关去已有些时日,边疆无战事,应该不用担心他那边,二哥终日除了写诗就是作曲,一向最让人省心,小侄儿才三岁,虽然淘气但绝惹不出什么大事来,父亲那边,近日也没听到朝中有什么事啊!思来想去,终日按不下性子等待明日,叫道:“画儿,叫人准备,咱们回家去瞧瞧!”
很快,两乘轻便的小轿自定安王府偏门悄然步出,轿子后尾随了两个俊俏的少年步行其后,一行转过长街,向月府方向行去。至月府门前,两个少年上前对门房的守卫道:“请去通禀,定安王妃到。”
六名守卫不由得有些惊讶,急急忙忙下跪行礼,又急急忙忙洞开大门将轿子迎进去,又急急忙忙跑了去通禀。
月来兮被请到正厅端坐,以内、外总管为首的大大小小几十个奴仆丫环尽数跪侍在外,陪着她的诗儿和画儿、侍兰、飘红也被请到小厅里,有人陪着用茶说话。炎热的天气,外面树上烦人的蝉鸣的咝咝声,再加上眼前这帮人的架势,来兮心中不由得更加烦噪起来,将脸拉得长长的,不停在屋内走来走去:“我回自己家里来怎么还要处处受约束?我直接去见娘有什么不可以的?”
“小姐,呃……王妃请息怒,您现在是皇族女眷,这里虽是娘家,君臣之礼是不能乱的。已经去请夫人了,请您用些茶点,稍候。”管家月忠陪着笑脸说。
被这套虚礼弄得情绪糟透了的来兮也没心思再与月忠辩论什么,只得耐住性子坐了下来,乖乖地让身边的几个丫环端着茶水、打着扇子。很快,母亲便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来兮!”
“娘!”来兮立刻奔了过去,一把抱住母亲。
“来兮。”母亲拥住她,轻轻抚mo着她的后背,继而又皱起双眉来,“虽说天热了点儿,可你也不该穿这么薄!这轻烟纱的料子薄如蝉翼,一点儿风也不隔,你体质偏寒,最怕风吹……”
“娘,我又不是病秧子,哪有那么娇气!梁儿呢?”来兮望向母亲,平日里最爱粘着她的小侄儿怎么没跟来?
“梁儿已经请了先生、开了笔,开始正式读书了,现在正在书房听先生讲课呢,我已经叫人去喊他了。”母亲说,“你怎么说跑来就跑了来?你嫁的可是皇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子,哪能随随便便就往娘家跑?还是那么任性!”
听惯了母亲这种温柔的责备,来兮依然将它当作耳旁风,正要问母亲有什么事要找她时,大嫂拉了梁儿的手,一起走进来欲跪下行礼。来兮忙将他们拉住,一把将梁儿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大嫂对腻在姑姑怀里的梁儿笑道:“乖梁儿,别老让姑姑抱着,你挺沉的,别累着姑姑。”
梁儿粘着来兮不肯放手,来兮抱着梁儿也舍不得放开,问他有没有好好念书、学了些什么,梁儿有模有样地摇头晃脑背了几句给来兮听,奶声奶气的童声逗得来兮笑得十分开怀。
当然不行,你得为他生儿育女。孩子,交融了你们两个人的骨血,孩子是牵系男人心最有力的武器。”母亲紧握住来兮的手,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来兮,一字一句都说得恳切至极
“你这个年纪还很天真,可能还相信爱情。”母亲依然美丽的眼眸注视着来兮,两张绝美的脸相对着,有十二分的相似,“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同生共死、海誓山盟,都是作不得数的,男人若是想要负一个女人,就像是换掉一件衣服一样容易。作为皇子,承瑞身边肯定会增加不止一个女人,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你能做的,就是尽早生下孩子。”
母亲的这席话,好残酷,残酷地将新婚燕尔那甜蜜瑰丽的梦一把扯碎,展露出血淋淋的现实,张牙舞爪地对来兮狞笑着。眼下的情有独钟,只是暂时的表象吗?承瑞,也与世间所有的薄情男儿们一样,总有一天会左拥右抱、将自己的心分作数瓣交给许许多多的女人们分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