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尔基。”来兮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却如尖利的钢针般直刺入他内心深处,“你这只雄鹰想要俯瞰的,仅仅是整个草原吗?”
珂尔基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引得等候在不远处的丫环画儿和侍兰不停地往这边遥望着,来兮给了她们一个“没事”的手势。
“呵呵……没想到你如此了解我。”珂尔基望着来兮,红如凝血般的眼睛绽放着别样的神采:“我们草原上的姑娘,都美丽热情得像是鲜艳的格桑花一般,比羊羔美酒更香辣醉人。我一直以为最美丽最聪明、最勇敢最善解人意的姑娘都在草原,直到你的出现,我才知道我的天地一直都仅仅局限于一片草原。”
“我羡慕乾承瑞,在讲究许多虚礼的汉族女子当中,竟然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月来兮被他得到,在他昏迷的时候从鬼门关里把他拉回来,大声地骂他,追随着他出生入死。而这个女子,又如此聪明,如此美丽……”珂尔基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笼着薄薄夜暮的草原之夜,那跃马而下的美丽身影,那随风飘扬的丝丝长发似剪不断、理还乱的相思之藤,在他心上纠结至今。
“当在茶楼遇到月灵儿的时候,我还以为上苍怜我,将一个不输给月来兮的女子送到我面前。当我看到你进了定安王府之后,我迫不及待地去跟乾承瑞要人,我当时想,我决不能错过、决不能失去……却原来,这只是上苍在跟我开的一个玩笑。”珂尔基望着她的绝世容颜,冷冷地苦笑,他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错误。
但是这个错误,却如此美丽,美丽得就算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依然会毅然无悔地饮下这穿肠的毒药,心甘情愿为她承受肝肠寸断的相思之苦。
他的意思,来兮听得明白,不由得心中一酸,实在是不想欠下这份情啊!与他相识,每次都相谈甚欢、依依不舍,但在来兮看来,他只是一个知己。毕竟,月来兮是何等骄傲的女子!这世上除了乾承瑞,又有哪个人能让她动心?
来兮心中,随之又是一声叹息,这珂尔基,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呵!与众不同的身世,使他在族人中饱受岐视,多年忍辱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族人的肯定,却又不得不隐忍着,屈服于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大郑天朝,蜗居在京城做人质。这些屈辱的苦楚,一古脑儿地压在他这个十几岁少年的肩头,纵是坚如磐石,也不会不留下痛苦的磨痕。初次见到这个飘逸神秘的少年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那淡然的神态,那洒脱的气质,那超然物外、无牵无挂的超脱,那不羁的言辞,都使她对他一见如故,几乎立刻将他视为知己,但是这份感情,又实在不同于对承瑞的那份生死相许。
“上苍不会永远开一个人的玩笑,总有一天,它会送一份公平给你。”来兮定了定神,回答。
“承瑞告诉我,你们中土有句话,叫做‘朋友妻,不可戏’。”珂尔基沉默了片刻后抬起头来,迎上她盈亮的明眸朗声说道,“承瑞是我最好的朋友。”
来兮轻轻抬起螓首,展颜一笑:“我,也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只是朋友。”细润如丝的语声如同美丽的花朵。
“但是,”珂尔基语气一转,变得凌厉,“如果有朝一日他要敢对你不好的话,他便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
曲江边的会面,就这样过去了,承瑞和承瑾已走了数日,
为平安王承瑾选王妃的事正在紧锣密锣的进行。因为素日与承瑾亲厚,来兮对这件事也上了几分心思,往宫里跑得勤了些,与皇后、太子妃商议选择平安王妃的人选,满心希望为承瑾择一个聪慧又可心的妻子。
终于告一段落,皇后精挑细选了几位贵族千金,册封为淑仪,分别是兵部尚书林政邦之女林依依、大理寺卿顾言武之女顾凤书、御史监察尔宏升之女尔浣浣、辅国大将军崔栋之女崔绮柔。淑仪,是后宫女宫的称谓,属外命妇衔,领五品诰命傣禄,司伴读之职。表面上,是公主的伴读,实际上则是内定的王妃人选,在宫中居住一些时日,加以考察,择贤者定为王妃,余者以伴读期满为由,谴散还家。
皇后选择的这四位千金都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崔绮柔更是以家教严谨、德才兼备著称,一举手一投足皆优雅柔美,堪称女儿之典范。尔浣浣与顾凤书、林依依,也都是诗书娴熟、女红精致的闺阁淑女,笑不露齿,话不高声,一副低眉顺眼的柔顺样子。不知道哪一个最终有幸,嫁给俊雅开朗的平安王承瑾为正妃?
来兮比较倾向于尔浣浣,这个今年刚刚十四岁的女子虽然因为严格的家教而举手投足充满了拘谨,但言谈间偶尔会流露出几分属于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活泼,不似另外三个,小小年纪就已十分老成,拿捏有度,一切都恰到好处地令人窒息。承瑾这个活泼开朗、爱开玩笑的性子,若是娶个死气沉沉的妻子,岂不是很痛苦?相比较来说,尔浣浣更适合他。
但是,来兮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太多的发言权。在这个后宫,乃至这个天下,说了算的女人只有皇后一个。她,操纵着整个后宫女人们的命运,操纵着全皇族女人们的命运,当然也包括渴望跻身皇族的女人。权力,真是好东西,不仅仅男人喜欢,女人也都喜欢!这种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别人生死荣辱的感觉,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但是,此时此刻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离来兮还很远,就算没有皇后,也还有一个太子妃挡在她面前。
夏日里的天气,热得令人心浮气躁,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来兮坐在院落里的竹荫下,端了杯冰凉的井水一口气灌入口中。守在一旁的诗儿上前夺下,却晚了一步,一杯井水她已然部咽了下去。诗儿嗔怪道:“这井水是用来冰镇茶水用的,不能直接喝,太凉了,会伤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