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诗:
那个角落有没有生物/爬过/兴奋着,张牙舞爪/少女的目光/穿透了整个城市,沿着城墙/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我知/那是你的信仰/但是我不信,无法相信/在人间/你还在天使身边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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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刚刚苏醒,眼睛还不太适应周边环境。
希月努力地转了转眼珠,又来回看远、看近地调整眼球焦距,但是,看东西还是很模糊。
有几个白大褂的影子,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淡定地走进病房。
走在最前面的人,坚定而傲娇。
看这个走路姿势,一点都不像睡眼惺忪一肚子下床气的夜班值班医生。
他程序化地凑近希月的脸,扒开希月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当然是明知故问。
这是医生用来检查患者清醒程度的惯例问句,用以判断患者是否有意识或者意识是否清醒到足够知道自己是谁。
希月努力地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嘴唇微微地动了两下。
可是,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回想起,三天前,她下了晚自习。
从初一(2)班的教室回到宿舍,刚进门,她就晕倒了。
这不是希月第一次晕倒。
不过,以往都是在白天,倒也没那么吓人。
这次是在晚上。
夜间的紧急事件,总是没来由地让人有点紧张。
老师和同学们迅速从医务室抬来了担架,把希月送到了就近的省人民医院。
各项指标在入院当天就趋于稳定。
所以,第二天早上就搬出了ICU,直接安排住进了病房。
之后,希月一睡就是三天。
这是上世纪90年代末的省人民医院病房楼。
条件并不好,硬件比较简陋,病房也很拥挤。
只有希月,被安排在一个家具齐全的单人病房里,配备了当时水平最高的心电监护系统,并有专门的护工陪床。
希月就这么不停地回想,研究自己在昏迷之前经历了什么。
结果,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她眼前陷入了一片混沌。
周围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仿佛撤离到了10米之外、50米之外……
那些人影也越来越看不清楚。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周围有人拍她的脸,大声叫“希月,醒醒!”
拍脸的声音清脆无比,光听这分贝,就够脸疼了。
但是,希月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拍的不是她自己的脸。
她觉得这些人好讨厌。
她越来越舒服,身体像羽毛一样,轻轻地飘了起来。
才几秒钟功夫,已经飘到半空中了。
她极度想睡睡过去,困意严严实实地包围住了她,几乎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这些人却偏偏没事要叫醒她,还拼命地在拍打她,真是讨厌!
慢慢地,希月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麻木,开始失去知觉。
她变得越来越轻,眼前也慢慢地融化成一片白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希月安静了下来。
她四周看看,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纯白色的世界。
周围模模糊糊的,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但好像又能看到些什么东西。
她努力地想看看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却只看到微微的光。
自己周围有光,远处也有光。
但是,远处的光跟自己之间,仿佛有一条通道。
希月沿着这条通道向前走,脚底下软绵绵的,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巨大的疼痛从胸口袭来,希月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这种无法遏制的疼痛,来自于希月突然被强心针激活的心脏。
“砰砰砰”,那颗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心脏,急速地在胸腔里跳动。
仿佛有一个机器拉扯着它,强逼着它在跳动。
每跳一下,心脏都仿佛顶到了胸腔。
每顶一下,她都痛不欲生。
一阵强烈的呕吐冲动,使得希月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斜到了床边上。
胃里的各种东西,喷射而出。
周围一大圈医生对于强心针的效果司空见惯,早有心理准备。
垃圾桶早就阴谋地放在床头的地上。
看到希月醒了,医生们集体后退一步。
她吐出来的东西,精准无比地进入了垃圾桶。
希月的母亲满脸惊恐和泪痕,踮着脚,被挤在一圈医生的外围。
她努力地想挤到床边看情况,却只能隔着一群医生看到希月的脸。
最后只看到半边脸,但是,单单是看到希月已经睁开的眼睛,就足以让她稍感安慰。
一个30多岁的男人扶着希月的母亲,防止她随时晕倒。
希月忍着胸口的疼痛,努力地想了想。
这个男人好像是她的老公,魏正。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在省人医的病房楼。
她差点就以为,自己从初一直接穿越到现在了。
仔细想了一下,刚才确实是初一的亲身经历。
只不过,刚才自己是做了个梦,又梦见了初一的场景而已。
可是,希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梦里是半夜,现在也是半夜。为什么都是半夜?
希月紧紧按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心脏不要跳得那么快,不要把胸腔顶得那么疼。
医生们一边给她做检查,一边淡淡地说,“这是一过性的反应,等肾上腺素(强心针)的作用过去,心跳恢复正常,就好了”。
见希月确实疼得厉害,医生往她舌下塞了一颗硝酸甘油片。
魏正扶着受惊后几乎虚脱的希月母亲,到病房外的走廊椅子上坐下。
等医生们给希月做完各项检查,接上了心电监护仪,从病房里鱼贯而出,他就赶紧来到希月病床前。
希月的脸像白纸一样,血色还没恢复,又因为胸口剧烈的疼痛皱成了一团。
她身体蜷缩成了一个球,魏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伸手帮她揉揉,又没法让她舒展开来,自己没下手的地方。
希月努力地抬了一下头,有点茫然地看了一眼魏正。
她逐渐恢复了清醒,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自己老公,魏正。
可是,疼痛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重新皱紧了眉毛,保持回一个瑟瑟发抖的球状。
9个小时前,希月由于急性盆腔炎而入院治疗。
刚进病房,就挂了5大瓶水,从下午一直挂到半夜。
其中一瓶是青霉素。
做皮试的时候是阴性,未料,在挂水的时候,出现了迟发反应。
当时,希月说想吐,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到床上时,脸色白得像纸一样,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魏正以为她累了,就没太在意。
倒是希月的母亲,因为年轻时发生过青霉素过敏,比较警惕,看希月反应不对劲,就立刻去叫夜班医生,说女儿有点不舒服。
由于希月之前的皮试报告是阴性,夜班医生就没放在心上。
再加上夜班的病人家属都有点紧张兮兮的,一有事就大呼小叫。
所以,夜班医生敷衍了一下希月的母亲,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继续坐在办公室看病历。
一直到希月母亲第二次去叫夜班医生,并且明确提醒她,可能是青霉素过敏,医生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地跑进病房。
叫希月名字,没反应。
摸脉搏,心率已经降到了48次/分。
夜班医生慌了。
妇科病房不像心脏科病房和急诊科有那么多突发事件要处理,所以急救设备和人员都跟不上。
夜班医生立刻打电话求救。
十分钟以后,急诊科提着便携式心电仪和几件检查工具冲进了病房。
各个检查同时开始。
摸脉搏,已经几乎摸不到了。
撬开喉咙,没有发现水肿窒息现象。
急诊科当机立断注射了强心针。
万幸的是,一针刚推完,希月就醒了。
希月醒来后第一个感受就是,胸口“砰砰砰”的剧痛,感觉心脏完全不是自己的。
每跳一下,仿佛先在里面撕扯开心脏,又要往外顶破胸口。
那种疼痛,是来回弹跳的。
此时此刻,希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别再让我见到强心针!你们下次叫我,我一定答应!一定醒过来!绝对不睡!
下章预告:
在剧烈的疼痛中“睡了一夜”,希月终于真正睁开了眼睛。
经历过了三重梦境,她回到了真正的现实。
此时,希月已结婚6年,与魏正打算办理离婚。
此时,她正生无可恋地躺在急诊中心的沙发上。刚才由于挂水出现迟发反应,她晕了过去。
急诊中心的值班主任程峰,接到护士的报告,冲到了她的面前,与希月意外重逢。
此时的他,不再是当年希月心目中那个阴郁的少年,而是专业、敬业、自带发光体的省人医急诊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