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诗:
陪着你,握住/死亡的电线/不要/松开你柔弱的手/我带你去看/天堂的走廊,伸向/海边的夕阳/缓慢地/踩准了节奏,挽住/小提琴的谱子/闪亮着,在童年回家的路上/发黄
——————————————————————————————————————————————————
初夏的夜晚,凉爽而安静。
这个季节,往往是一年中最舒服的。
气温还没升上来,也没有烈日的炙烤。
自由自在地穿着短袖,裸露的皮肤可以感受到风掠过去的一阵舒爽。
12岁的希月却似乎有点怕冷,穿着长袖的棉质睡袍,孤零零地站在幽长的病房走廊里。
她似乎还没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迷茫地看向前方,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走廊里的光线幽暗,前面看不清,似乎一眼望不到头。
严格地说,走廊里黑暗的程度,还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只不过,仅剩两侧墙面靠近地面的两排应急照明安全灯,努力地亮着,就像没睡醒的人努力地睁着眼睛。
希月不敢走动,稍微一个不小心,脚底下仿佛就会踩到什么东西。
她想小心地呼吸,但发现完全没这个必要。
她的气息很微弱,人也轻得像空气一样,似乎已经跟夜晚融为了一体。
半夜12点,还有几名值班的护士睡眼惺忪地坐在护士站的桌子旁,勉强地撑着。
医生已经躲进了休息室里,一边在心里祷告夜班之神保佑晚上不要有病人出状况,一边还是要抓紧时间到床上睡一会儿。如果半夜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那个可是大体力活儿。
走廊里像死一般的寂静,似乎连人的正常呼吸声都听不到。
唯独洗手间的水龙头没关好,不紧不慢地,滴滴答答地一声一声地响着。
这个钟点,各个病房里的灯早就已经全灭了。
人一旦住院,就比不上在家里那么自由,不可能想什么睡就什么时候睡。
一到晚上九点,交班的护士就开始巡房,挨个床地督促病人们睡觉。
比起夜晚的华灯初上一一点亮,九点时的熄灯就是华灯初下一一熄灭。
这仿佛是病房楼的一个无声的仪式,宣告着病房楼里规律的生活。
虽然说,规律的作息和生活对健康起到了关键作用。
可是,希月总有另外一套理论。她觉得,规律的作息和生活,象征着垂死的挣扎。
本来嘛,人类又不是机器人,个体差异各有不同。如果男女老少都统一在晚上九点睡、早上六点起,在希月看来就是“扼杀人性”。
如此大规模的群体早睡,回报的是大规模群体的喧闹早起。
6点半,不管是冬天的蒙蒙亮,还是夏天的阳光初洒,早餐车一分钟不差地出现在病房楼。
送饭的阿姨拿着饭勺,规律地敲打着餐车,不停地发出“咣咣”的声音,同时还要扯着嗓子喊“开饭啦……”!
餐车每经过一个病房,阿姨都会大声地喊床号。
病人家属或者护工们就会拿着饭盒鱼贯而出,将包子、稀饭、茶叶蛋、小菜、花卷垒满了饭盒,堆成一个小山包,再小心翼翼端进病房。
这些早餐,通常是两个甚至三个人的量。
除了病人吃,陪了一夜床的病人家属或者护工也是要吃的。
而且,绝不能吃得比病人少。病人躺在床上没什么消耗,吃多少也无妨。
家属或护工是必须要多吃点的,否则陪护几个小时下来,早饭撑不到中午就饿了,午饭撑不到晚上就饿了。
希月混乱地摇摇头,把自己的思绪拉回了走廊。
奇怪的是,今天晚上,护士站里本应通宵亮着的灯光,不知道为什么全都灭了。
走廊里的几盏顶灯,居然也已经全灭了。
这是明显违反病房夜班值班管理规定的。
为了夜间巡查方便并随时准备处理紧急情况,护士站、走廊必须保持彻夜通明。
如果全灭了,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就会使得抢救人员的行动和视野受到阻碍,即便临时一一开灯,也会耽误抢救时间。
突然,一声女人的凄厉惨叫划破了这迷人的寂静夜空,“宝宝啊……宝宝啊……来人啊!救救我宝宝啊……”。
叫声好像来自楼下的儿科病房。
但是,很奇怪地只持续了半分钟,就突然失去了动静。
整个病房楼又陷入一片死寂。
紧接着,走廊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似乎是一群医生护士冲进了某个病房,然后是杂乱的人声,似乎在指挥着什么事情。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是一声炸雷。
这声炸雷,一点都不闷,甚至是希月听过的最清脆的。
但是,雷声仿佛一把剑,直接刺入了希月的身体里,希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希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原来,自己还躺在病床上。
这居然是一场梦。
可是,先前自己穿着病号服站在黑暗走廊里的那一幕,还有那声惨叫,明明就是梦,却那么真实。
其实,黑暗的走廊是梦境。
女人的叫声却是真实的。
希月挣扎着想起来,但是没有一点力气。
她只好费力地转过头,看看身边。
躺在陪护床上的护工,也明显已经被惨叫声惊醒了。
这时,护工还是迷迷糊糊的,并没有转头往希月床上看,所以没有注意希月的眼睛是睁开的。
她揉了揉眼睛,披起外套,径直出了病房,想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过了十几分钟,她一脸伤感地回来了。不住地唉声叹气地说,“真可怜……”
大半夜的,出门在楼上楼下地跑了这么一趟,护工明显清醒多了。
所以,一进门,她就不失时机地发现,希月正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看着自己。
护工猝不及防,瞪着希月愣了几秒钟,表情立刻变得不知道是惊恐还是惊喜。
过了几秒,她就像一个电量不足的遥控器,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个备受医生关注的少女,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终于醒了过来。
她旋即转身冲出门,三步并两步地跑向护士站,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护士!她醒了!她醒了!
下章预告:
希月的这次苏醒,只是她少年真实经历的场景。
她其实依然在梦中。
经历了一次濒死体验和强心针后,她再次苏醒了过来。
这时,她已经28岁。一个叫魏正的男人出现在病床旁,据说是希月的丈夫。
强心针造成的胸口剧烈疼痛,让希月后悔莫及。
下一次,如果再有人叫她名字,她一定努力吭一声,证明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