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者三三的性命当然不是自己取的,按照早年留下来的规矩,奴隶贩子通常会给奴隶们取诸如弓者、者长、火者、木者、者辰、水者等几个根据历代大王姓名部首而来的姓氏,当然买家买回去以后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姓氏命名,无非是符号图个好记而已。
不过火者三三对眼下自己的境地倒也满意,每日虽然操训辛苦一点,但是能吃到干米饭、有时候还有肉食蛋品,虽然还及不上普通人的生活,但远比之前半饥半饱还要当牛做马的日子要好过了太多。所以说许多事需要比较,一比较就比较出两种生活的不同来,火者三三和他的同伴们自是珍惜这个机会,完美的履行着陆军军士们的教导,生怕一个不好再回到以往那个猪狗不如的生活中去。
“总督大人请看。”千总官向视察操训的张宸洮介绍着。“当初送来操训的一共有两千人,其中有三十四人因为操训后体力不支而猝死,有二十七人因为得病而死,”对于这些奴隶来说现在的日子可谓天堂,不过在陆军千总眼里仍然是个牲畜一样的存在,因此操训起来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也不介意他们是否真的得病了,只要不传染就随便他们是死是活,否则的话也不会有这么高的死亡率。“另有四十七人因为企图逃跑被吊死了,十四人在逃跑中被打死。”在千总眼里大校场的四角上剩下的被蚊蝇啃食一空的白骨就是对这些奴隶们最好的威胁。“现而今一共剩下一千八百七十七人,共计分成十八队操训。”
奴隶其实是继军队之后最有纪律的团体,在他们的认知中,不守规矩的代价也就是死亡,而且并非是解脱的死亡而是缓慢的虐杀,因此此刻站在张宸洮面前队伍除了没有足够的杀气以外,其余的已经跟一支普通的军队差不多了。
“很好!”张宸洮冲着千总点点头。“且让彼等操演一番。”于是一声令下,奴军们开始表演刺杀、劈砍、队列以及绕着大校场绕圈的武装行军,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既然张宸洮身边的那些除役老兵们没有说奴军们不行,那么张宸洮也假意的频频点头。“王大人费心了,等一下有第二批奴隶要送来操训,还请王大人、马大人继续费心,来人。”很快一名侍卫捧来一盘玉珠。“收下,替我谢过了诸位兄弟。”
“多谢总督大人赏赐。”两位千总对视一眼,向张宸洮行着军礼,虽然这次任务是行营下达的军令,但毕竟是为张宸洮办的私事,那么接收一点好处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
看到两名千总收了财物,张宸洮微微一笑,随即走到另一边幕僚旁问道。“封老大人,练万户,关于奴军的编制已经人手调度你们都安排好了吗?”张宸洮这次要将这近二千的奴军带走,因此才有如此一问。“是不是马上可以进行重组?”
“已经调度好了。”封郁萍回应着。“奴军全部持刀枪,参以蒙胡旧制十人设九夫长一员,以除役老兵充之。九夫长以上为百夫长,下辖九名九夫长,并有副百夫长一人,通译一人,此三人也为除役老兵,再设火头三人,讯兵三人。”封郁萍也算处心积虑,一方面要让队伍能运行起来,另一方面又不能用朝廷的编制和官称,因此一切都似是而非。“九夫长持掉刀,哨长、押哨和钱粮持横刀,讯兵持朴刀,火头不持兵械,余者持长枪。每三个百夫长设一个千夫长,每三个千夫长设一个万夫长,以目下来看,奴军可以设立两个万夫长。”
一个万夫长只率领九百人,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当前张宸洮的幕府中最高的陆军军阶也不过是旅一级的指挥使,而且不能上阵指挥,因此这样的配置由其合理的一面,而且部队的编制小就意味着需要向张宸洮负责的万夫长的数目多,彼此牵制,这么一来只有张宸洮可以成为最高统帅。
“此外每个万夫长还直辖一个由全部老兵组成的火器百夫长,装备火铳。”封郁萍继续说着。“并在两个万户长之外设一个由老兵组成火炮百夫长,装备九门一寸半的野战炮。再编制一个辎重千夫长,辖两个辎重百夫长和一个护卫百夫长,由奴军和老兵混编。”
“如此一来,老兵的数量似乎有多,奴军的数量倒是有些不足。”
“却是如此,不过这是暂时的。”张宸洮少说也要编练一万二、三千名奴军,而老兵的总数到目前也只有一千多,就算他可以从蓬莱或南洋招募来一部分老兵,但是总体上依旧显得有些失衡。“除了老兵不足,各百夫长手下的通译也不足,督侯恐怕还要多想些办法才是。”
“办法,从今年开始朝廷一定会刻意拖延服役时间,因此再多的办法也是空啊。”张宸洮叹息了一声,让除役老兵恢复现役,估计大华朝廷还没有这个魄力,但是授意功民会提出暂缓现役人员退役却是解决未来反攻作战兵力不足的可能办法,张宸洮能想到,朝廷上的衮衮诸公自然也可以想得明白。“还是先将就一下吧。”
“那也只能如此了。”说话间,绕着校场行军的奴军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这个时候负责操训的陆军统统立刻了队伍,正当奴军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几百名老兵鱼贯入内,这些老兵已经待在这大半个月了,自然也为奴军们所熟悉。“督侯,开始了。”
只见被任命为九夫长的老兵们站到各队之前,先是一阵嘀咕,可能还进行了私下的赌博,然后轮流挑选了一人,如是九次,剩下的由百夫长来挑,百夫长们挑完了,以此是千夫长、万夫长,很快队伍就进行了重整。
“立刻上船。”张宸洮命令着,由老兵带头,队伍鱼贯而出,向一直对奴军们封闭的码头行去,看着逐渐远去的队伍,张宸洮的目光落到了练万户的头上。“老练,光练不打是成不了军的,所以这次有这个机会就拜托你了。”
此时的练万户已经披上了当初那件副指挥使才能传的大髦,虽说不是顶盔戴甲,但也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请督侯放心,不就是拉玛铁波底(乌通王)的罗斛兵,我老练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不要浪战了。”张宸洮提醒他。“虽然罗斛的实力不怎么样,但是能逼得速古泰除了向兰可泰(清迈王朝)求援以外,还向真腊吴哥王和我朝求援,显然实力不可小觑,而且虽然对方答应给一百万蛴蝤币(注:素可泰王朝主要以海贝作为货币,同时也使用银币,银币的外形有如天牛的幼虫蛴蝤,故名蛴蝤币,文中设定二十枚蛴蝤币等同于大华一贯银币),但是咱们的奴军训练需要花费时间,因此不能因为是奴隶就随意消耗了。”
“明白!”练万户平时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到要上战场了,却仿佛换了一个人。“这场仗咱们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看,但决不为了小便宜而把整个奴军都消耗掉了。”
“明白就好,”张宸洮接下自己的佩剑,当然这不是绍德王亲赐的那把。“接着,本爵给你全权,”练万户单手接住剑,就听张宸洮继续着。“除了速古泰王答应的百万军饷以外所有战利品准你部可以分配一半!”
“二千多新练之军,”看着练万户的背影,封郁萍摇着头。“侯爷的期许还真大呀!”
“这也是没有办法,抚远字小,谁让速古泰是大华的藩属呢。”其实速古泰并非是西洋行省管辖范围内的藩国,而是与真腊吴哥王朝和占城(婆)一样归属于蓬莱行省的管辖下,但是由于蓬莱行省的力量单薄,大华朝廷又再三严令各省在反攻神州之前镇之以静,因此速古泰的求援并未得到回应,正当速古泰的使臣无计可施之时,却遇到了张宸洮派往蓬莱招募退役老兵的侯府长史王尚华,王尚华在蓬莱报纸上看到这一情况,立刻拜访了这位使者,由此才引发张宸洮此番的动作。“再说了,获取银钱固然是一方面,但在勃固和细兰流血和在速古泰流血不是一样吗,好歹暹罗那边大华的影响力还强一点,即便失败了,罗斛那位拉玛铁波底也未必敢对本朝怎么样了。”
“督侯说的也有道理啊。”封郁萍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尸山血海的样子,但是慈不掌军,尽管他知道奴军未必能上得了战场,但是张宸洮决意已下,也不是他可以劝得住的。“督侯,那第二批奴隶什么时候能够送到?”
“三天后就可以送到,等一下让船给这边的弟兄们送一些酒肉和女人来,好歹也让他们放松两天,十倍的奴隶,说不怕他们造反,但压力肯定是不小的,还是让他们泄泻火,也好接茬给咱们继续练兵呢。”
“督侯大人。”张宸洮的话刚说完,突然一名信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督侯大人,叨州觐见,请您立刻返回总督衙门?”
“怎么啦?”看着张宸洮皱着眉头看完信使送来的公文,封郁萍急切的问着,现在他也算跟张宸洮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宸洮冷笑一声。“登牙侬王子争位,打起来,战火已经快烧到罗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