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逸深感近来心浮气躁、极易动怒,担心是那天魔瞳在作祟,便抽出时间钻研那真如本愿法,然而尚未入门便不得不停下来,将关注重心转移到即将举行的门内大比上。
这苍云派的大比,说起来平平无奇,先是一众弟子排起队来向师长们禀报修行进境,接下来是杰出者的道法演示,至于真正的动手交锋,不过是个尾声。然而随着七脉竞争日渐激烈,这大比也就渐渐变了味,恰恰是这个尾声最受各峰长老们重视。
林云逸身为大师兄,是铁定要替翠屏峰出战的,因此也着实费了不少心思来准备。然而到了比试当日,他却发现凌云晦竟然没有露面,坐忘峰随便推出来两个炼气四层的弟子,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少了心中最为忌惮的对手,轻松之余也不无寂寞,林云逸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十来个对手,直到最后才算是碰上个劲敌。
带给他压力的是一名女弟子,乃是太玄峰易清真人的亲孙女孟云霞,平日里跟莫云瑶极为交好。林云逸经常在莫云瑶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不免有几分爱屋及乌,抢先拱手道:“初次见面,愚兄有礼了!”
不料那孟云霞竟然冷笑一声道:“师弟恐怕是误会了,我尚在娘胎之际,便已蒙祖父赐下道号,入门却是在你之前,你该叫我师姐之是!”此言一出,林云逸固然楞在当场,看台上的那群二代长老也是面面相觑,低头私语起来,凌风子冷哼一声,方才止住了骚动。
林云逸自然不可能真个叫她师姐,可是也不愿做口舌之争,索性省掉了称呼,伸手示意道:“时间宝贵,请出手吧。”孟云霞见他拿大,心中不忿,出手便是狠招,信手一挥,一条青灰色的山藤凭空出现在手中,朝林云逸狠狠抽去。
林云逸见那山藤生得诡异,藤身上满布小嘴,一张一合,又有许多倒刺锋利无比,情知不是好惹的,为免大意失手,便按老套路加上云体风身术,先拉开距离再说。然而孟云霞也依样划葫芦给自己套上个云体风身术,仗着女子身体娇小,论起身手敏捷来竟比他更胜一筹,一路穷追猛打。
林云逸眉头轻皱,区区一根“噬血藤”还难不倒他,只是苦无兵器,实在不想硬接,没奈何只得掐动法诀,将凝冰术用到了自己身上,右掌中凝结出薄薄一层坚冰,一把捞住了那根妖藤。隔冰相接自然会打滑,但他早有准备,右手飞快地挽动了两下,将妖藤在手上缠了好几圈,这才狠命一拉,口中低喝道:“撒手吧!”不论是灵力修为还是本身的气力,林云逸都要胜过身为女子的孟云霞,这一下正是势在必得。
孟云霞竟然毫不抵抗,神色古怪地轻笑道:“依你便是!”浑不在意地将手中妖藤抛开。
林云逸正准备将妖藤抽在地上将其震断,却不料它像噬人的毒蛇一般,弓起身子将尾部弹射过来,一时避让不及,被它在脸上蹭过,霎时脸色就白了三分,那妖藤却被染红了一大截,脉络中仿佛还有暗红液体流动,诡异万分。
第一回合便吃了大亏,林云逸再也顾不上隐藏实力,闷哼一声,一股有若实质的寒雾从掌中腾起,飞快地沿着妖藤漫延开来,所过之处白霜凝结,妖藤节节断裂。孟云霞见势不妙,轻轻吹动口哨,那妖藤猛然一抖后当中折断,拖着半截残躯游回她的掌中,迅速缩小不见。
林云逸唯恐再度失去先机,弹指放出一只拘灵环,可是那孟云霞早已打听过他的底细,成竹在胸地打出一张符咒,凌空化作一个身形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傀儡。那金环立刻改变了目标,直扑过去套在傀儡腰间,只听“哧”得一声轻响,傀儡身上冒出一股白烟,烟雾散尽后,二者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一个小小纸人晃悠悠地朝地上飘落。
“替身法!”林云逸神色凝重了起来,没有五层巅峰的修为,是无法使出这种神奇道法的,这孟云霞看来比想像中要强出不少。为了以防万一,他终于拿出自己最强的实力,身上青光一闪,青白相间的“玄光罩”浮现在身周,渐渐亮了起来。
孟云霞暗自冷笑,心中不无得意地想道:“父亲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突破小玄关后选修的是玄光罩,别人拿他这乌龟壳没办法,我可是有专克他的独门秘法!”只见她凝神闭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盘膝打起坐来。林云逸不知她这是闹的哪一出,正准备施个法术试探一下,突然眼前一花、景物大变,竟已落入幻像之中。
林云逸恍惚中看到身前出现了一个粉色宫装、衣带飘飘的丽人,脸上虽然蒙着轻纱,感觉却十分熟悉亲切。那丽人缓步走来,丹唇轻启、香泽微闻,在他耳边喃喃说道:“你累了,随我一同休息去吧。”说着伸出一只青葱小手抚过他的面庞,又轻轻抹下了他的眼皮。
莫云瑶在台下只看到林云逸脸上神情诡异,闭着眼睛如痴如醉,急得直跳脚,大声叫道:“逸哥哥,快醒醒啊!”
神智不清的林云逸听到了一声隐约的呼唤,心中陡然“咯噔”一下,似乎知道现在的处境极为不妙,有心想要睁开双眼、推开身上的丽人,却又提不出一丝气力。情急之下,不由自主地默诵起那真如本愿法的功诀来:“若摄心者,心则在定;若得定者,心则不散;当制五根,当持净戒……”
林云逸心中回荡的经文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有如惊雷怒震,立刻幻像全消,打了个寒颤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孟云霞一直在苦苦支撑,最终还是落得个功法反噬,林云逸所闻惊雷,在她这边感觉到的却是两股神念的直接碰撞,这轻轻一碰,便生出无边旖念,刹那间便转过千种念头,直把她羞得满面通红。当下慌手慌脚地爬起身来,恨恨地啐道:“下流!”竟然捂着脸泪奔而去。
林云逸十分无语,不知这“下流”二字从何而来,而且似乎至今为止吃亏的都是自己,她反倒是仓皇逃窜起来,真是莫名其妙。然而不管怎样,终究是他赢了。
……
林云逸本就没指望父亲夸奖自己,然而也没料到凌风子竟然十分不满地在房中踱来踱去,好一会才停下来训斥道:“你今天伤了云霞师侄的颜面,却是坏了我的大事。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是得知了她修炼的功法。”
林云逸不解道:“不知父亲有何深意?”
凌风子道:“云霞师侄天生玄阴灵窍,早在十六年前,我就有意与你凌广师叔结亲,只是当时没有提出来。你往后要多与她接触,好生相待,等再过个两三年我就上太玄峰提亲!”
林云逸大惊道:“父亲这是从何说起,我跟云霞师妹毫无交往,如何能够谈婚论嫁?”
“混帐!婚姻大事,遵从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还能由着你们私相授受不成?”凌风子先是怒斥一声,接着又劝慰道:“云霞师侄修炼的乃是素女问心功,倘若能跟她合籍双xiu,便可快速提升道心境界,对突破瓶颈大有帮助。如果这桩亲事能成,正是你天大的造化,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林云逸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忍不住想道:“素女问心功,那不是跟母亲的功法一样吗!难道?”想到此处竟然不寒而栗起来,连忙晃晃头打消了这荒唐的念头。
凌风子见他不接话,心中不喜,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云瑶那丫头资质倒是不错,可修行毫不上心,此生能够筑基便是万幸,如何能够做你的良伴?莫非你还想要盛年丧妻,孤独终老不成?”
林云逸麻着胆子说道:“孩儿并没有说过想要跟云瑶师妹成亲,只是跟云霞师妹彼此一无所知,实在是难以相处,如果父亲定要行此盲婚哑嫁之事,孩儿……孩儿……”
“若我执意如此,你便要怎样?”凌风子的话声中已经满是森森寒意。林云逸咬牙半天,终于垂下头去,没有吭声。
凌风子冷哼一声,算是放过了他,挥挥手道:“此事为父还得从长计议,你先下去吧!”说着不再看向儿子,心中盘算着:“自从易清师叔进阶元婴中期后,太玄峰一脉就蠢蠢欲动,倘若我跟孟家结成了儿女亲家,那太玄峰少不得变成一大臂助,真是一举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