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寒气顺着雨水下沉,压得人瑟瑟发抖。
顾清泉站在走廊下看着院子里淋着雨水,却更加清亮明艳的茶花,面上微微带着笑。
站在他旁边的崔绍齐却大气不敢出,挺直了身姿,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们的人被甩开,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顾清泉没有作声,好一会他才叹了一口气,“把那株茶花搬到走廊下面来吧。”语毕,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崔绍齐冒雨将茶花搬了过来,紧绷的脸依旧没有表情,却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
为了防止顾清泉顺藤摸瓜,易千凡他们转了好几个城市,奔波了几天,他们才赶回去。刚好是腊八,赵玉兰亲自下厨给他们熬了腊八粥。
为了不让赵玉兰担心他们只是把事情大致说给她听,瞒掉了最重要的部分。
那天晚上吃完饭,他们几个都留在了高若安的两室一厅的公寓,由北月再给高若安做一次检查。
一直以来,高若安的身体都很好,像这样被人追着不眠不休的赶路也不是没有过,更何况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按理休息三四天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为了摆脱顾清泉的追踪,他们又连着赶了三四天的路。但甩掉人之后,他们为了照顾高若安的身体放慢了速度,休息了几天,可是她还是精神不振,有些虚弱。
他们怀疑顾清泉选择的对像是高若安。
高若安仔细回想了整件事情。
她想起来在易千凡还没有赶到之前,她曾经被围捕两次,两次她都被一个阵式绊住,杀伤力不大,挣脱却有些麻烦,为此差一点就落到他们的手中。另外,在她和易千凡逃跑时,慌乱之中踩中了一个阵式,但在易千凡的帮助下很容易就挣脱开了。
可是因为情况紧急,而且那几个阵式都不太一样,并且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一时也就没有想到这些。
两天前北月已经给高若安检查了一次,可是还是一无所获。
易千凡很紧张的看着北月,生怕他错过了什么,可是最后他回过身来,仍是摇头。
易千凡顿时感觉有些无力,未知的恐惧让她有些慌乱。
高若安看她苍白茫然的面孔,有些心疼,站起来想过去安慰她。可是刚站起来,突然从脚心开始一股钻心的疼痛直袭双腿,导致她站立不稳,扑在了茶几上。刻骨的痛楚让她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易千凡他们吓了一跳,离她最近的北月忙上去扶起她。
“若安姐,你怎么了?”易千凡快步上前帮着北月将高若安扶到沙发上,看她那样痛苦,她也吓得手有些发抖。
“腿……”高若安咬着牙勉强说出一个字,钻心的疼痛让她在无法继续开口,咬着嘴唇不敢喊出声,她怕他们担心,尤其是易千凡。
闻言北月立即蹲下卷起她的裤腿,却见她的小腿上黑气密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暗红色的繁复结印。他用力撕开裤脚,黑气已经蔓延到了膝盖。他又迅速撕开另一只裤脚,情况也差不多。
易千凡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唇色也退的一干二净,跌坐在一旁,双手紧握成拳。
秦风平日里没有正行的面孔也满是严肃,他抿紧了嘴唇,目光变得暗沉。
北月迅速结了一个结界,防止黑气继续蔓延,可是却压制不了疼痛。高若安依旧疼的冷汗如雨,她紧紧抓住易千凡的手,一个多月没有修剪的指甲嵌入易千凡的皮肉里,她也不知道。易千凡也没有感觉,她只是用力回握她,希望能让她减轻一点痛苦。
北月又试了几个办法,都只能暂时防止黑气蔓延,其他的却无能为力。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高若安才慢慢松开易千凡的手,疼痛也慢慢退去,最后归于平静。
黑气慢慢隐没,暗红色的血印也没入皮肤。她的小腿洁白光滑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明明就二十分钟左右,他们却觉得过了好几个小时,等他们放松下来,才发觉背心都已经湿透了。
易千凡小心翼翼的给她擦了擦汗,又喂她喝了点水,“好些了吗?”
高若安虚弱的笑笑,“没事了。”说着她摸了摸她的手,有些歉意的问她,“疼吗?”
易千凡微笑着摇摇头,“不疼。”和若安姐相比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高若安也知道,这和她每个月要承受的痛苦比起来,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可她还是有些心疼。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沉闷的空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高若安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
噬骨血印。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当初她的爸爸就是这么死去的。
噬印入心,疼痛入骨。
因为每个月都要经受一次,易千凡比谁都了解那如剥皮刮骨般的疼痛有多么的难熬,如跗骨之蛆,让人发疯。
“北月,把银月草给我。”易千凡望着北月,神情温和,目光沉静坚定。
北月看着她,皱了皱眉。没等他说话,高若安就抓住易千凡的手臂,“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易千凡却笑着摇摇头,眼底澄净如水,“我现在还可以控制体内的力量,不急这一时。”
“不可以,”高若安手里的劲力加重,眼中满是焦急,“银月草异常罕见,北阳费劲心力才找到这么一株,你体内的力量越来越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到时候也可以帮助你压制一段时间。若是给了他,那你怎么办?”
银月草可以帮助易千凡在关键时刻压制住体内的力量,但也只是暂时而已,最好的是银月果。银月果再加上至阳之血,便可以彻底封印住易千凡体内的暗黑之力。
当初北阳在西藏雪山差点把命搭上才找到这么一株。这么多年来北月也在努力寻找,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甚至有可能这是最后一株银月草。
现在至阳之血没有找到,银月草就更不能失去,这一点他们都知道。
易千凡笑容温柔和煦,“不着急,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先把银月草给他,你痊愈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夺回来就是了。”
高若安知道她是安慰自己,东西给了顾清泉又怎么可能拿得回来?她拉住要离开的易千凡,易千凡却躲开她快速结了一个印,她刚恢复一点力气,根本挡不住易千凡,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印甩在自己身上,沉沉的昏睡过去。
易千凡看了她一眼,轻声对北月道,“给我吧。”
北月目光复杂,垂眸良久不语。
秦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高健鸿死亡的惨状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谁也不愿意看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离开,更何况还是以这么惨不忍睹的方式。现在只能拿银月草换高若安的性命,可是千凡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谁都割舍不下。
易千凡也绝不会为了她自己而放弃高若安,这一点他们也都清楚。
一直以来易千凡都认为是自己亏欠了他们,认为是因为她,他们才生活在艰难险恶中,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尤其是北阳离开后,她内心的愧疚与自责日益深重。
即便是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危险,只要她遇见了,她都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是和她生死与共、亲如姐妹的高若安呢。
……
夏寻冬坐在沙发上,细腻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擦着玻璃杯边缘,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光影打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亮温暖,一半却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冷夜知道吗?”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有磁性,在寂静的客厅里扩散,沉静温和。
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传来古板平稳、没有什么情感的声音,“暂时不知道。但顾清泉大半年前离开时的理由就是去寻找银月草。”
夏寻冬点点头,神色温煦,“你回去休息吧,这件事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忙。”
“嗯。到时候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待那人走后,夏寻冬又坐了一会,才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拿起手机给陈旭打个电话。陈旭没接,估计有事在忙。
这一个多月曹克找到了周立成金融犯罪的证据,却捏在手里不放,以此为要挟让李正浩给他捉更多的人。
陈旭暗中做了手脚,才堪堪保住那些人不被变成厉鬼。但也只是暂时的,李正浩为了尽快让曹克对付周立成,正加快速度制造厉鬼,供曹克抽取恶念。
可是曹克狡猾,几次都从陈旭手底下溜走,而自己又不方便出面。
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先把曹克先给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