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被拽着手腕,小绒差点被龙颜一席话震撼得跳起丈高!
他知道了!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我一直辛苦隐瞒身份,他亦假装毫不知情,如此任他百般羞辱,作为情敌,我也认了。可他竟在最后时刻说出这种话来,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在这种时候应承他么?
不错,要复兴皇权不是随口儿戏,我也确实面临险境,可是——龙颜啊龙颜,你知情不报,替我隐匿身份并悉心照顾疗伤,我舒小绒自知感激,可为何你不能一开始便表明态度呢?如今你我早已各行其道,我也不是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圣人,被你如此羞辱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与你合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家伙……简直就是混账东西啊!
小绒的脸色瞬息之间变幻了十余遍,他半撑着身子,忿忿怒视着龙颜,仿佛整个身体都快要点燃熊熊烈火,与龙颜手指接触的肌肤更是敏感得往外直冒鸡皮疙瘩。
“我想,大人怕是认错人了吧。”他本想当场毫不留情讥讽他一番,而后傲然拒绝,可反观龙颜面色,任谁也知道他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方才开的这口。
其实……厌恶不仅仅是自己,对方也一样吧?
矜傲如他,能低头已是最大极限,自己又何苦一席话说得那么绝?
虽然自己这条命是果果救回来的,可是没有龙颜的默许,他舒小绒又怎可能安然活到今天?好吧,就算救命之恩他以主动承接任务抵消了,可是,他能替他隐匿逆贼身份,并收留照顾自己,这份大恩大德,是他舒小绒怎样也偿还不起的。
如果不是因为果果,或许他们能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甚至交心交命的挚友,可偏偏不幸的是,两人同时看中了一名女孩,进而不得不彼此竞争。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果果的话……
哈,没有那孩子,我舒小绒早已死于荒郊野外,哪里还有后面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更可况果果何罪?喜欢上她不过是我们自作多情,那孩子完全什么都不知道啊,又凭什么将一切孽债归结到她身上?不能结盟,是宿命,是我与龙颜不可避免的横祸劫难,各人性格不合所致,却也是活该。
虽然厌恶,毕竟念其恩德,小绒不愿与龙颜当场撕破脸皮,这才委婉推卸一句,他的意思,凭着龙颜的智力,根本不用点破。
“认错人了……”龙颜深吸口气,无可奈何地笑笑:如他所料,舒公子果然是不允,到底自己太过冒失了吧:“或许我真是认错人了……请恕龙颜冒昧。”他松手,缓缓将自己手臂抽了回来。
小绒专注地注视着他,龙颜脸庞上有苦涩有无奈,还有不可掩饰的挫败感,甚至……一丝不经意的懊悔。
那个成大事而不能积蓄实力,该受挫折受打击的人是他才对吧!
龙颜能对他说这种话,分明已经是委曲求全,甘愿对自己俯首称臣了的啊,拒绝的人明明是自己,失去可协力羽翼的,是自己才对,于他来说,毫无损失吧?
他即刻便要走了,从此以后,再不会回来。
或许有朝一日他会再度光顾这座卧龙殿,可那个时候,他早已成就千秋霸业之梦,倘若龙颜还在,见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跪拜称臣的。
心里一方面期待着看见那沙场上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有朝一日俯跪在自己脚下,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受人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便已惭愧,竟还没良心地期望将其踩在脚下,实在是该天诛地灭。
想到这里,小绒竟不由得心动:或许,改口应承下来比较好?
怎么说龙颜也是一名虎将啊,手中又操控着阎罗九、十双殿政权,好生安抚,善加利用的话,对自己无疑是一份巨大的好处。
小绒凝视着龙颜,尙还在犹豫当中,他已经开口,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句话,是已经接受了不能结盟的事实吧。
……那,还是不要改口了。小绒轻轻吸了口气,将‘转生玄玉令’揣入腰际,漠然走出书房的时候,最后回首望了龙颜一眼。
龙颜一手扶在红木矮几边缘,一手抬起来搁在前额上面,他别过脸,似乎疲惫不堪地倚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避过烛光浸入一团黑暗之中,远远望上去,流露出十分落寞的姿态。
而这最后一幕,便好似电影剧终一样深深地留在了小绒心底,直到许多年之后,他每每回忆起来,对龙颜的印象亦始终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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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纤长白皙的左手伸到阎罗第九殿中心城市最大珠宝商鎏金面前,无名指指根处佩戴着漂亮的红宝石戒指上浮动着耀眼的红光,仿佛一团冥冥中永不熄灭的炙焰,静悄悄地燃烧着,吐露出瑰丽绚烂的光华。
而小绒的声音却冰冷宛若寒冰:“一模一样的红宝石,一模一样的切割形状,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给我定做一枚,不要戒指,单指宝石。”
鎏金颇有些顾虑地抬眼望了望身着贵族服饰的小绒,一边在心底暗自揣测此人身份,一边装出憨实厚道的模样,为难地搓着双手,欲迎还推地说道:“红宝石一向名贵,阁下手上这枚又是做工精致的,质地相同,形状大小相若,这确实有点难度啊,一时间恐怕……”
“五倍价格。”小绒勾了勾嘴角,依旧是那副四平八稳的表情:“一刻钟之内弄好,我出十倍。”
“咳,咳咳!”不知是太过兴奋给呛着了,还是为了掩饰情绪而故意作态,大珠宝商仿佛‘顿悟’一般猛地一拍脑门,‘惊觉’道:“哎呀,说起来,我家祖传的那枚戒指上镶嵌的红宝石,与贵客手上的这枚倒有八分神似呢!”
祖传?
哼,姓‘牛’(鎏)的,你就吹吧你。
小绒漂亮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古色古香的珠宝柜台,转首往对街高档茶楼微微颔首,道:“我过去茶庄喝茶,你弄好之后,三层来寻我。”说完,留下定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茶楼这种地方,越是高档,越是龙蛇混杂。小绒上得三楼,要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自斟自饮,刚刚端起茶碗,还没来得及品味其中‘碧螺飞翠太湖美,新雨吟香云水闲’那恍若品鉴阳春三月间江南美女般的雅致,眼前光影一晃,对面桌前已然多出一个人来。
竟是红绫。